二、若望 (第1/1页)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妈出门把我领回去了。那个男人也不再说什么他是我爸这种话，就跟在我们俩后面，我好几次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在东张西望，看到楼道里贴满的小广告和掉落的墙皮时还会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就算是他真的是我亲生父亲，我也不会承认他的。

    “行了，作业写完了没，回来这么晚可急坏你妈我了。”

    江南雪拍了拍我的脑袋，把我撵进屋子里，然后带着那个男人出门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没在家里，选择出门。我躺在咯吱作响的小木板床上，望着灰败的天花板发呆。难道那个男人真是我的亲生父亲吗？她对他的态度如此不同寻常，连今天是我的生日都忘记了。

    我感觉自己有点难过，也不想这么早就睡过去，我想等等，看看mama会不会想起来今天是我的本命年生日。我又想到我在玻璃窗外看到的那个蛋糕，上面缀着奶油和草莓。我其实不太爱吃甜的东西，但我现在真的非常渴望能吃到它。

    门铃响了。

    从我记事以来这个家的门铃就是一个摆设，从来没有发挥过任何用处，第一次听到它的声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打开门，外面站着对门那个高中生。

    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和我在玻璃窗外看到的一模一样。我盯着那个蛋糕，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抬起头来看他。他似乎被我看得很不自在，把头偏过去，脖子上都染上了羞涩的红。

    “那个，不小心买多了，我妈说给邻居分一下...”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自然，直觉告诉我他在骗人，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所以我不会相信这个蹩脚的理由。他来讨好我家干什么，有什么目的，还是为了耍我们——我不信对门没听到过关于我们家的那些恶毒的哂笑。

    但我还是接过了那个蛋糕，并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哥哥，谢谢阿姨。”

    他又变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语气也黏黏糊糊的：“没事......弟弟。”

    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向他自我介绍的想法，更没有邀请他进门的意思，只是提着那个蛋糕，看着他站在门口。楼道里传来了男女交谈的声音，我知道是mama回来了。

    “真的不跟我回去吗？”是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

    “滚，爱睡不睡，谁要跟你回去。”是生气的mama。

    他们的争吵声越来越近，我明白他们就要回来了。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一抽，拉过了那个邻居高中生，拽着他跑进我的屋子里。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乖乖被我牵着走。

    “哥哥，麻烦你在房间里躲一会儿，要是mama看到我跟陌生人说话，她会生气的。”我合起手掌，冲他做了一个拜托拜托的手势。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对我说话：“我叫徐若望。”

    我一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自报姓名。但我还是很听话的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像每一个有礼貌的小孩子表现的那样：“若望哥哥，我叫江涟，你喊我小涟就行。”

    他张了张口：“小涟弟弟...”我还没来得及听清他说了什么，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男女的争吵声、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紧接着没多久又变成了男女交缠的声音，我知道今天她不会给我过生日了。

    我看向徐若望，他的暴露在校服外面的皮肤全都变得通红，整个人扭扭捏捏四处张望，像我在学校里见过的那种犯了错正在撒谎的同学。

    “若望哥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没什么，小涟，你快尝尝喜欢这个蛋糕吗。”

    他肯定是不好意思了，和婊子的孩子在同一个房间，肯定恶心的难受吧。想到这里，我又冲他笑了笑，说：“若望哥哥，真的很谢谢你和阿姨，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巨响，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我赶紧又把徐若望推出家门外，还好我的房间离大门近，刚把门关上我就看到那个男人从江南雪房间里走出来。

    本来还想恶心一下徐若望，问问他给婊子的孩子过生日是什么感受的。可惜没机会了。

    那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骂骂咧咧朝大门走过来，没两步看到了愣在那里的我。本来苍白阴郁的脸色突然一喜，拽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我被他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转过身去就想进房间躲起来。他依然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不管他看起来有多么病弱沉郁，成年人的力量还不是我能抗衡的。他太用力了，疼得我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试图让他松开我。

    他本来有些被我激怒，但瞥了一眼我的裤子后，怒火又奇妙般被平息了。他笑得不怀好意，说：“涟涟，你mama不愿意跟我回去，那你就替她跟我回家吧。”

    接着又一丝一丝端详我的脸：“反正你也很像。”说完伸出另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要把我拖到门外去。

    “你给我滚！他是你亲儿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妈终于出来解救我了，她从来不愿意衣衫不整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每次那些男人走了以后她都会磨蹭很长时间，这次她很快，也许是这个男人要从她身边夺走我的说法吓到了她。

    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这个人居然真的是我亲爹，我居然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些年我妈都没给我讲过关于他的事情，也没有照片可供我参考，父亲在我的世界里一直是一个模糊的形象，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还真不太适应，我还是更能接受别人说我是个没爹的野种。

    但仔细看他确实跟我有点像，这个男人很白，一种病态的白，白到发光，看起来有点诡异。我也是这样，班上的同学都说我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我也不反驳他们，其实吸血鬼听起来还有点帅。

    他们还在吵架：

    “哦？他真的是我‘儿子’吗？”我那生理意义上的亲生父亲用一种戏谑的声音挑衅我妈，我以为她会继续和这个男人吵架，没想到她看了我下半身一眼立马变了脸色，拨开那个男人就要领我回房间。

    那个男人不依不挠，还在出言激怒我妈：“你不行的话，说不定他可以呢”

    “滚！！！”江南雪被彻底激怒了，顺手抄起一个装花的瓷瓶，冲着那个男人头上砸去。

    “砰——”那个男人倒在门上，鲜血从脑袋里溢出来。

    这些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我都没注意到那个瓷瓶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那是家里唯一“有点情调”的东西，江南雪一般都把它放在她卧室的床头柜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现在追究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飞向远方，不然我的大脑就会一直回放那个画面，一个男人被砸破了头，倒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