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死人 (第1/1页)

    “小涟，去换身裤子”江南雪的声音非常冷静，完全听不出她刚刚砸破了一个比她高大得多的男人的脑袋。

    “啊...？哦...哦哦好的。”我好像是被丢了魂，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才缓回来。我慢吞吞走回房间，脱下我身上的那条裤子，才明白为什么我妈让我换裤子。

    我身上原来那条裤子上面已经沾了很多血，我本来以为是那个男人的血，但不是。

    这是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我妈这时候进了我的房间，给我塞了一个卫生巾，交给我怎么用，然后让我去厕所，她去“收拾那个男的”。她教完我以后还摸摸我的脸，叹了口气，说：“还好你不是个女孩。”

    我有些迷茫，我本来就不是女孩啊，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后还是要跟原来一样，不能在学校上厕所，知道吗？”她低下头嘱咐我，也许是我反应太过呆滞，她又叹气：“算了，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个。”

    她把我推进卫生间里，然后转身离开给人打电话。我很少见到她打电话，我曾经以为她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朋友。

    “嗯......对.........他在我这里，出了点意外......”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我收拾好以后，发现外面还躺着那个昏迷的男人。

    好像有一股烟味儿。

    我用力吸了一口空气，还真是！我从来没见过我妈抽烟，至少在我面前没有过。我推开她的卧室门，她正坐在床上，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抽着烟，看到我进来以后，抬了一下头，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用拖鞋碾碎，继续打电话。

    “今晚十二点之前办好，然后我们走。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我帮了你一个大忙，这点事你不会还做不到吧？”她突然提高声音质疑对面那个人，然后迅速把电话挂了，平静起身看向我：

    “去你房间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要搬家了。”

    我没有问为什么，应该和那个男人有关系。如果这件事需要我知道的话，mama一定会告诉我的，她没有说，我就应该不知道。

    我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所以我从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就出去找我妈了。她正蹲着门口，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被打碎的瓷瓶，默默去拿扫帚，把那些瓷片扫到一起，准备扔到垃圾桶里。

    在我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起身注意到了我。她揉揉眉心，看起来很疲惫：“待会儿有人来接我们，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乖乖听话回去，然后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偷看外面的情况。

    我看到我妈试图把那个人架起来拖到她的卧室去，但好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她只好选择放弃，把那个男人撂在地上，自己坐在旁边不停打电话，但都是只响铃，没人接。

    那个男人被拖来拖去，又被电话铃吵了这么一通，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股悚然的电流击穿了我，难道他被砸死了吗？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仔细看他比刚刚被砸的时候还要狼狈得多，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不正常，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人身上环绕着一股死气。

    是因为我吗？我茫然地想。他是因为我才死的吗？mama是因为怕我被带走才杀了他吗？那我就是真正的凶手了吗？就像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我在害怕吗，还是说...我其实在高兴？mama为了我杀了人，那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其实是在兴奋吧...mama爱我爱到愿意为了我杀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推开门走出去了，走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前，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就像我爱看的电视剧里一样——他没有呼吸了，他真的死了。

    我抬起头，定定地冲着我妈说：“mama，他死了。”我妈没管那个死人，反而是拉过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发现我身上没有沾上什么死人的血以后，紧紧搂住我，安慰我：“没事的，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互相拥抱彼此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一个面容俊朗，眉目英挺的年轻帅哥。他看到抱在一起的我和我妈，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眉毛微挑，跟我妈搭话：“姐，你可真行啊。”

    我妈立刻把我松开了，跟这个男人不知道去说什么悄悄话，留下我和那个男人的尸体待在一起。

    我看着这个跟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男人，心想，这也算是一种全家和乐，一家人也算是齐了，就当是爸妈给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了。

    那个年轻男人走出来，我妈跟在他身后。他摸摸我的脑袋，说：“带上你的东西，走了。”我把目光转向我妈，她轻轻点头，示意我都听他的。

    “姐，那我把他带走了，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了，我自有打算。”

    我妈看起来很淡定，但我不淡定了。什么意思？我们要分开了吗？不是说有人带我们一起走吗？不是说要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吗？让我跟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离开是什么意思！我急红了眼，想要跑到她身边，却被那个年轻男人抓住抱起来，转头就要离开。

    “妈———唔唔...”那个男人捂住我的嘴，大步流星地离开，把我带进他的车里，然后把车门锁上，自己转身上楼去。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看到mama在楼上的窗户边往下看，嘴唇还张着似乎要说什么话。

    我不懂唇语，但我还是读懂了那天她说的话。

    她说：“小涟，不要怕，mama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直到那个男人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准备离开，我都不再回头看，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视线穿透一切，打到我的身上。

    秋天的风和雨把路边的树叶子都裹挟下来，贴在车窗上。透过车窗能看到外面路灯照耀下萧瑟的秋景和没多少行人的马路。北方秋天的天气总是如此多变，明明白天看起来还艳阳高照很暖和的样子，晚上怎么又这么灰败荒凉呢。

    也许是太无聊了，那个年轻男人试图和我说话：

    “小鬼头，你胆儿还挺大，不怕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