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话、自首 (第1/2页)

    四十四、自首

    公堂之上，梅凌雪背着手立着，一旁刘公子说得唾沫横飞，还要几个帮闲现场演示那一拳究竟是怎样来的，你来我往，那个假做挨打的人还叫人抬着往后“飞”出几丈，来显示“梅姑娘”下手之凶狠，他们像是在戏台上表演一样，极尽夸张。

    轮到梅凌雪说话的时候，他却只是简简单单说道动手的另有其人，且是刘公子唐突在先，至于那人为什么做女人的打扮又是另外事出有因。

    他想殷剑离那样不通常理的脾气，若是真被官差审问，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样的场面；魏迟恐怕也不想看到这样……若是放在从前，梅凌雪是不会“徇私枉法”，只是好在他并不是说谎，而是回避，那还是有很大不同，不至于让他失了自己君子行为的准则。

    但心里总是多多少少有一些不自在的，于是就愈发挺直着身子站在那里，想抵御心里面的那一点瑟缩。

    知府老爷这下总算问明了事情的原委，感到双方各执一词，很是难下定论。

    那刘公子原是歙州人，家中富庶，投在嵩山派学武，虽也是个武功人士但并未见得有什么真功夫，仍然是喜欢在各处城镇当中游荡玩耍，身后通常都跟着几个帮闲，普通百姓即便受到委屈都不愿与他起冲突，碰到了梅凌雪这样真的同他闹上了衙门还是头一遭。

    而这梅公子，永州人士，家住万梅山庄……这万梅山庄，知府老爷似乎在哪里听过又似乎是没有，金世漫此刻不在，知府、主簿又对江湖事不怎么了解。

    但见刘公子一张脸肿得老高，确实是叫人给打了，又有五、六个人作证是梅凌雪打的，这时他们还拿出了一套女子的衣裙做证据。

    梅凌雪盯着那证据，才想起来是殷剑离在房中等魏迟的时候丢下的，阴差阳错间好像真的成了是他梅凌雪的东西了。一定是方才趁乱，那些人从他房间里拿的。

    知府说道，“这搜证的事情应该是官差来做的，不过既然已经拿了证据出来，那梅公子，这衣裙却是从你房里找到的，你可承认吗？”

    “这……衣服确实是在我的房里，但却不是我的，而是别人假做我的模样留下的。”

    梅凌雪也知道自己这个说辞听在旁人耳中很是荒唐，果然知府与主簿都是不怎么信任的神色，刘公子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得胜，越发咄咄逼人道，“你口口声声有个旁人假扮你，那么人呢？人在哪里？”

    知府老爷可真是厌烦他们江湖人物，前几日刚有快活林老板被害案；昨个又搞出来一桩离奇的河上失踪案；不但九王爷，京城来的高指挥使都相当关切，正是心焦的时分，这两个年轻人又来为了一个拳头对簿公堂。

    总算他们愿意以法明理，比为了一点小事要血溅当场来得好，在知府看来没有那么野蛮，尤其是这位梅公子，很知书达礼的一个人物，哪怕进来之前是身上佩了一把长剑，那也是相当文雅。

    当朝尚文，佩剑的读书人越来越少，从前的文人却很爱佩剑，因此梅凌雪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时候的文人，比起一般舞刀弄剑的江湖豪侠要让知府更加心生好感。

    而这个刘公子，就是仗着武功和那一点身家飞扬跋扈，在公堂上倒像是他在审案一般，知府就把惊堂木拍了一下，才说，“刘公子不要乱了规矩，应该是我问话，不是你问话——梅公子，你说的假扮作你的，究竟是何人？”

    梅凌雪还没有答上话来，就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叫道，“是我！打这癞蛤蟆龟孙的是我，要罚罚我好了！”

    这人罔顾门前官差阻拦直接就闯了进来，这样视规矩为无物的人，除了殷剑离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知府惊道，“大胆，这里在审理案件，你怎么就公然闯了进来，目无法纪！”

    殷剑离不像普通人进了衙门要肃穆，被这样一喝问也并不诚惶诚恐，只是说，“不用审了，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冤枉了梅公子替我受罚，有人要不开心的。”

    梅凌雪听了心头一动，这个人莫非说的是魏迟吗？

    知府被他这样一通认罪反而乱了阵脚，马上又要主簿重新开始记录，并问道，“你姓什名谁，多大年纪，哪里人士？都一一说明了。”

    殷剑离道，“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就叫阿离，后来爹说我叫剑非离，再后来娘又说我叫殷剑离，今年二十岁，但是马上就要二十一岁，至于是哪里人？……我生在江宁府白鹭滩，住在秀州华亭县——”

    “等等，你到底是叫剑非离，还是叫做殷剑离？”知府打断他问。

    “我现在叫做殷剑离，过去叫剑非离，就是既叫剑非离又叫殷剑离——这一段时日，我还叫做‘风朝月’呢。”

    他这样说了一通，知府等人感觉他仿佛像是在胡搅蛮缠一样，但梅凌雪知道他不是完全有意地胡说八道，阿离原先被取名叫做剑非离，剑先生与殷容分开以后母亲就给他改名换姓叫做“殷剑离”，当中有种要与剑先生分离的决心一般。

    而知府相当循规蹈矩，对名字都弄不清楚就不能立即判他杖刑罚款之类，而是要把他带下去关押，等到验明正身才能够判处。

    梅凌雪一听要把人关进监牢，那自己一番回护这下可都是白费心机了。

    当即低声向殷剑离道，“殷公子，我有意隐瞒你的身份形迹，你怎么反而自己跑来了？”

    殷剑离颇为潇洒地说，“梅公子我总算知道你是很讲义气的好人，不是那种迂腐的烂木头君子——而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好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再说是我戏弄你在先，小魏哥哥说了，打人要被挨杖刑，你要是因此代替我被打了屁股，那我算什么英雄男儿呢？”

    随后他就很大义凛然地跟着官差们走了。

    梅凌雪总算明白过来，殷剑离自首，那是魏迟出的主意。也不知魏迟怎么会就这样“忍痛割爱”，让殷剑离自投罗网来了。

    刘公子被这么一搅很是泄气，总觉得这其中藏有猫腻一般，可是既然人犯已经给关押下去，他这个原告好像就没有再纠缠的必要，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等着行刑的时候再来看笑话，带着一伙人闹哄哄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