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港湾_第三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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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第1/1页)

    池家在X市老城区有套古宅,翻修照着中式设计来,抄手游廊中间围着一座鲤鱼池,从边上的小河里引活水。

    鲤鱼池里养着池广军几千一条买来的招财招运大锦鲤,池林小时候一到放假,就和池铭住在这儿,经常坐在鲤鱼池边,对着一池子鱼发一下午呆。

    他才回国那几年话不多,因为他会的中文单词就很有限,才上小学的池铭拿Howareyou和他聊过几句,失败了。

    然后池铭就去报了个德语班。

    别家孩子还在院墙底下抛泥巴挖蚂蚁的年纪,池铭把自己关在房里花了一年,学会了怎么跟这个只有五岁的漂亮弟弟说话。

    原因无他,因为池广军对池铭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池林在德国那么几年,就记得秋冬季人群里看不到边的鞋,他的mama永远踩着高跟鞋,快得他从来都追不上。

    所以他记住了附近几个街区的路,记住了那些偷偷给他买糖吃的阿姨或者jiejie,记住了那些让他mama哭喊或者流血的男人。

    那些高大的、浅色头发的,满身烟酒气味的男人。

    池铭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说中文,晚上也守在他床边,点一盏池铭自己买回来的小熊夜灯,给他读睡前故事。

    明明两个早熟的孩子都不需要这种幼稚的东西,但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

    这个说得少做得多的哥哥,会在最冷的冬夜里钻上他一米三的小床,抱着他睡觉。

    在说话磕磕巴巴的最开始的几年里,池林没有一个朋友,没有mama,爸爸也像一个摆设。

    他只有哥哥,只能依赖哥哥,只能爱哥哥。

    池铭初中那年的暑假,池林刚刚五年级,他们和过去那么多年一样在古宅过暑假,鲤鱼池里最漂亮的一只红白花在某一天的早上起来翻了肚皮。

    池林坐在池边,安静地看着它鱼鳍越拍越慢,逐渐僵硬。

    两个对死亡麻木的孩子坐在一起,不知道应该安慰对方,还是应该做些什么。

    它死了。

    所以呢?

    不是故作成熟,也不是出自于恶念,而是茫然。

    死就意味着不动了,白白的肚皮往天上翻,明天也不会从水底冒出来,在他们手中抢食。

    它直接被从现有的存在中抹去了,轻飘飘的,别的鱼游过它身边,既没有哀悼,也没有物伤其类。

    兄弟俩就像死鱼身边的那些麻木的鲤,或者水草,或者漂浮着没被吃掉的鱼食。

    池铭把死鱼捞上来,摆在岸边,鲤鱼池于是恢复了往日的静谧与安宁,只有那只鱼尸暴露在日光下,一点点被晒干。

    池广军那天恰好回来了,院子里弥漫着死鱼的腥臭味,他把两个小子叫出来,指着地上的死鱼,阴鸷地问:“谁干的?”

    池林不敢直视他,身体发抖,被池铭一掌拍在肩上。

    池铭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说:“我。”

    他那天被马术课的鞭子抽了二十鞭,背上全是红印子,有的还渗血。

    池林一点点给他抹药,手都在发抖:“池铭……你不害怕吗?”

    池铭不让池林叫他哥。

    “怕没有用。”池铭趴在枕头上,目光随意地打量池林的发丝,柔顺光亮,比同龄那些精于打扮的女孩还顺眼。

    池铭才注意到,这个在他背上、怀里藏着声音哭的奶团子,已经慢慢长大了。

    “池林,记住一句话。”池铭望着他,难得弯下眼睛,“不要害怕,即便真的怕了,也别让任何人知道。”

    “任何人,包括你吗?”

    池铭笑了两声,点点头:“对,包括我。

    “我不喜欢胆小的懦夫。”

    池广军这么教他,他再原封不动地教给池林。好像那些压抑他的枷锁就不存在了一样,池铭从难以喘息的被cao控者逐渐反转,他握住了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

    或许这就是池广军本来的目的,用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儿子,打磨池铭这块璞玉。

    池林仿佛被一只无处不在的巨眼盯住,池铭一直望着他,那视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用藏了,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在害怕。

    就像阅尽千帆的长者注视懵懂的幼童,他在那目光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凌晨的城市里空旷又寂寥,路灯下空荡荡的,偶尔才驶过几辆车。虫鸣声都叫得小了,海风从东面吹来,池林叼着烟,趴在敞开的窗上,望着风来的方向渐渐吐白。

    他划开手机,聊天窗另一头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樊山誉手里抱满了买回家的东西,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一个人在笑。

    没有更多消息,池林看完又把屏幕关上,继续抽烟。

    好一阵没抽,骤然闻这味道居然有点呛人,里头樊山誉还在睡觉,他不敢闹出动静,掩着嘴小小声地咳。

    太阳缓慢爬过城市天际线,浓厚云层之上层叠照映着灿金色的光。东部中国天亮得早,这座城市跟着霞光一并苏醒了,楼栋一盏盏点起灯,阳台门也在这时开了,樊山誉顶着一脑袋鸡窝,睡眼惺忪地抱住他。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跑了。”

    池林把烟拿到边上,左手拍了拍他蓬乱的头发:“大清早的,我能跑哪去啊。”

    樊山誉闷在他肩窝里,含混地说:“我刚做梦,梦见你坐着个长翅膀的火车飞走了。”

    池林笑了:“对,我在这等车呢。”

    樊山誉一下把他抱紧了:“别想走你,没门儿。”

    一点点胡茬刮在池林脖子上,搔得他痒痒得不行,他去推樊山誉,没能推开,笑累了就靠在樊山誉怀里,被晨勃的东西一顶。

    “老婆,来锻炼一下。”樊山誉抱着他蹭,手伸下去扒拉池林裤子,被池林一下打掉。

    “樊教练,今天准备翘班啊?”池林转过身,指尖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烟又叼回嘴里,“自己弄。”

    樊山誉掐了一把他的乳尖,没干阳台打飞机这么没品的事儿,跟着一道钻进屋。池林起来的早,花生莲子已经泡好了,樊山誉顶着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帮忙打豆浆。

    池林进浴室洗了把脸,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眼睛半耷着,黑眼圈有点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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