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调31 (第1/1页)

    暑假开始後，这是温闵榆第一次碰见陆玟茜，她正在买东西，没注意到温闵榆在她身後，所以一转头看见时，吓得退了几步。

    「上次的事，很抱歉。」温闵榆在陆玟茜想逃跑之前，率先开了口，她不知道陆玟茜听不听得下去，但终究是欠着这麽一句道歉。

    陆玟茜显得很尴尬又局促，看着温闵榆的模样充满了防备，不过她身上什麽危险物品都没有带，连习惯收在口袋的美工刀此刻都放在家里。陆玟茜迟迟无法做出回应，不过也没有要拔腿就跑的意思，两人只是僵站在原地。

    「谢谢你没有对别人说，但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也不会怪你。」温闵榆认为陆玟茜或许还在思考着如何回应，便继续说下去，「我本来就不应该那样对你的。」

    「可以告诉我……为什麽吗？」陆玟茜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终於对上她的眼，问出口。

    温闵榆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陆玟茜小心翼翼的眼眸。

    「你发生了什麽事？」陆玟茜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让温闵榆觉得这个nV孩可能b想像中要强韧，就算害怕，还是坚持要得到答案，「你有……受伤吗？」

    温闵榆原本想说的话都吞回去了，在她听到这样的话之後。受伤？是指皮r0U伤，还是看不见的伤？她受伤了吗？

    「不，我没有。」最後她选择这麽回答。

    「你不相信我吗？」陆玟茜显得有些悲伤，原先的恐惧和不安好像都没那麽深刻了。

    「不是。」温闵榆摇摇头，看起来十分镇定，「我真的没事，我很好。」

    「你……」

    「做出那样的事都是我的不对，不管是对你还是那只小狗，我很抱歉。」温闵榆朝陆玟茜鞠躬，几乎是九十度，「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才好。」

    突然，陆玟茜靠近她，将温闵榆抱紧，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她没有料想过的，几乎是一抖，整个人僵y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陆玟茜抱得很紧，看来是没打算松手，「你可以相信我，真的。我只是想要关心你。」

    在这刹那，温闵榆感觉整个世界都停止旋转了，时间似乎也跟着停摆，只有脑子嗡嗡作响，还有陆玟茜怀抱的温暖。她的话还强而有力地於耳边回响，温闵榆却不知道要如何再撑起伪装。伪装她其实早就重伤，像是随时都会Si去的绝望。

    「你离我远点就没事了……」

    「我们是朋友吧！」陆玟茜哽咽着说，「我想要当你的朋友呀。」

    温闵榆彻底无语了，因为她从未料想过陆玟茜会是这样的回应。

    後来温闵榆放弃了，她身边的人似乎就是这样穷追不舍，她甩不掉。或者说，也不真的希望甩掉。

    接到康宇实意外Si亡的消息时，温闵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上午她和康宇实还一起待在图书馆的，为什麽下午的时候会有人来告诉自己，康宇实溺Si在海里了？

    这不可能。

    温闵榆拒绝接受这样的消息，太突如其来，简直是晴天霹雳。这麽戏剧化的事情，不该是人生。

    可是社群网站上自己的同学们不断在康宇实的页面上写上「我们想念你」、「你怎麽可以走得这麽突然」等字句，让温闵榆不接受也不行。每个同学都打上长长的哀悼文，并贴上许多与康宇实一同合照的种种，温闵榆不断看着，终於也在电脑前崩溃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在同时收到一些私讯。

    ──「这是康宇实留给你的。」

    那个传讯息过来的同学是班上和康宇实要好的朋友，他传送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几句话，没有打完，还是草稿状态：「闵榆，我没有想到原来自己造成你那麽大的困扰，只是一直说自己的，真的很对不起，虽然你应该不想听。但是我真的很抱歉，你可以原谅我吗？我」

    里头的话就到这里中断，那个我字後面再也没有人能得知要接什麽。温闵榆哭得愈加剧烈，因为这封简讯本该传到她手机上的，可是那个人已经Si了。她还没有原谅他，他却什麽都不会听到了。

    ──「康宇实不是自杀，他是被一个疯子拖进海里的，手机掉在岸上，他那时候就在打这封简讯。你和他吵架是不是？」

    温闵榆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手指僵在键盘上，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我不想这麽说，但要不是你们吵架，康宇实也不会跑到海边，还遇到那个疯子……」

    温闵榆几乎全身都在发抖，害Si人的恐惧在她心中无限扩张，哪怕康宇实不是自杀，也是因为她才会跑到原本不会去的地方。她怕得开始发冷，原本还流着的眼泪全都停止，她紧紧抱住自己，而那个人持续丢来的讯息她都看不下去……

    那时候，她整晚睡不着，康宇实不断出现在她脑海里，稍微闭上眼睛都会浮现。在温闵榆脑海中的康宇实始终不说话，只是带着那张随时会哭泣的脸注视她。

    之後有整整一个月，温闵榆都处於JiNg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也断断续续地生病、痊癒又生病，父母原是无神信仰的知识份子，可是被她的状况Ga0得也不禁求神拜佛，直到她终於不再梦见康宇实，也不再生病。但从那之後，温闵榆变得极少有任何情绪起伏，尽管以往也是如此冷静，可转变的感觉依然不同。像是从自制变成本能，不大喜大悲，不和任何人特别要好。

    那麽就不会再有下一个康宇实了，也不会再有那麽一封永远写不完的道歉。

    因为无论她写了再多「我原谅你」，她始终不能原谅的，还是自己。

    也是从那之後，班上的人似乎有了什麽共识，已经是一致X地对温闵榆不理不睬。虽然温闵榆向来不和他们打交道，只是情况逐渐变得严重，有人开始带头捉弄她，偷拿她考卷去回收或把课本藏起来都是小意思。他们最後甚至在她面前拿打火机把考卷烧了。

    就算并没有实质对温闵榆造成伤害，那熊熊火光仍旧让她几乎丧失所有反抗的能力。

    她哭，却分不清楚是为了什麽事情而哭，是因为现在的局面，还是因为那些人的所作所为，都像是报复？替康宇实报复她的无情，报复她对康宇实的伤害。

    曾经温闵榆认为就这麽忍下来也没什麽不好，或许就是需要别人的谴责，她才不会过得太痛苦。可是她不知道原来真的遭受谴责时，心里同样不好过，同样感到压抑。渐渐无处发泄时，她去买了一支美工刀，是她现在常收在口袋里的那支。杀了第一只麻雀，在自己身上割的第一刀开始，她终於知道痛苦该如何宣xiele。

    那些流进排水孔的血，全都是温闵榆偿还给康宇实的，每道鲜红，都是一句抱歉。

    这些事情温闵榆这几年来都瞒得很好，没让同学或父母知道，所以她也开始不哭了，她选择更深沉的沉默。她的哀悼与抱歉都随着那些被自己亲手夺走的生命一同葬在地下，藉由牠们带去给康宇实。她没有去想康宇实是不是会怪她，不，她开始连康宇实都不去想。

    她机械式地C作同样的事情，只要压力大过头，只要她又开始无法压抑罪恶感，就会继续做那些不道德的事。可是这些都是恶X循环，只有当下获得解脱，事情过後依然会觉得难过，温闵榆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不能回头的事。

    一直到了现在，温闵榆被田信川看见她砸Si蝴蝶，後又cHa手了她和陆玟茜之间的事，这些都开始碎裂，不管是她的假象还是她的生活。那些曾经毫无破绽的事情，现在都被自己凿出洞来，慢慢裂开。

    补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