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哨向） (第2/5页)

吧！

    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彦卿眼睁睁看着这人俯身给了他一个虚虚的拥抱，向导的精神力像从前的成百上千次一样，温柔地梳理他精神图景里的创伤，好像一个轻飘飘的吻。

    明明离他这么近，彦卿却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

    “你什么时候会醒呢？”彦卿托腮看着休眠舱里的人，向导素把所有可能引发狂躁的情绪都妥帖地包裹，他现在像个有生命的木偶人，一句问话不带语调，平板得像例行公事。

    只一双眼里的神情幽微而哀伤，浑身的情感只有这么两方小小的出口，挤得他眼眶发酸发痛。

    “咪？”一团白色东西蹿到他手边，随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挤进了手掌和玻璃间的缝隙里。

    彦卿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这小家伙，浑厚纯净的精神力顺着他们接触的地方涌进精疲力尽的大脑，彦卿高度紧绷的神经一下得以舒缓。

    “你是……将军的精神体？”他双手把白色团子捧到眼前，对上一双和景元如出一辙的金色眼睛。

    他这下看清楚了，眼前赫然是一只迷你版的白狮子。

    景元的精神体彦卿从小见过不知多少次，威风凛凛的大白狮，喜欢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彦卿偷偷揪他尾巴玩也不生气，长尾一卷，就把小孩放到自己背上。不像凶猛的百兽之王，倒像只好脾气的猫咪。

    倒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小。

    “咪！”缩水的精神体回答道，还用尾巴拍拍他的手臂。

    连叫声也变成猫了吗……

    哨兵向导的精神世界受到重创时，作为精神的产物，精神体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有的会陷入“休眠”，也有如面前这只小狮子一般缩水进入“节能模式”的。

    精神体与主人有着深刻的链接，一名没有与旁人结合过的向导，精神体与他之间深刻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也就是说，眼下小白狮比专门的医师还了解景元的情况。

    “你说，将军什么时候才会醒呢？他现在会难受吗？”

    小白狮使劲摇头，不知道回答的哪个问题。

    彦卿倒也不指望真的能和将军的精神体沟通，这是只有结合的哨兵向导才有的特权。

    他只是迫切地需要一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再盯着沉睡不醒的将军，他怕连向导素都控制不住自己，当真跑去单挑幻胧。

    “你都这么虚弱了，还不休息吗？”趁着白狮此刻两只手就能拿捏，彦卿撸猫一样挠着人家下巴。

    “喵呜……”小白狮伸出舌头舔舔他掌心，上面长着倒刺，刮得人有些痒。

    彦卿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却奇妙地理解了其中意思，“你要陪着我吗？”

    “咪——”拖长的尾音，小白狮在他手上伸个懒腰，像是完成了一项宏伟的任务，终于可以懒懒趴下。

    “是将军让你这样做的吗？”彦卿灵光一闪，问道。

    没有回答，小狮子惬意地在他手里翻了个身，尾巴尖上一撮毛吊在半空晃晃悠悠。

    彦卿却感觉，这些天摇摇欲坠的心又充盈起来。

    02.

    罗浮云骑人尽皆知，彦卿骁卫恋慕将军。军中连赌局都开了好几盘，押这两人什么时候结合。

    向导哨兵之间有天然的吸引力，而景元和彦卿同为难得一遇的S级，精神力又高度契合，在旁人看来，哪怕年岁差距大了些，结合也是早晚的事。

    早两年还有好事者揣测过，将军当年力排众议把彦卿教养在身边，就是请动了太卜司卜算，测出这孩子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红鸾星。当然，这种荒谬无端的说法，都被神策府不着痕迹地压下去了。

    哨兵是强大的战士，发达的五感和过人的身体素质让他们在战场上勇猛过人，却也比寻常人更加容易陷入负面情绪的累积，精神负荷一旦达到阈值，就会陷入神游乃至狂化的危险境地，也更容易诱发魔阴身，因此，必须由向导对他们的精神世界进行定期清理疏导。

    一次临时疏导的效用视向导能力高低，可以维持几日到数月不等。相较于有时效的临时疏导，仙舟联盟更提倡哨向结合，进行结合的哨兵向导，建立深层次的精神链接后，向导能深入哨兵精神图景加固哨兵的精神世界，达到远超临时疏导的效果。

    景元数百年未曾有过伴侣，他的等级太高，哪怕只能对哨兵进行临时精神疏导，效果也不输结合的一般哨向搭档。曾经倒是有人撮合过他与云上五骁里的同伴，不过却无疾而终了。

    当上将军之后，一举一动都牵涉到整个罗浮的命运，婚姻更非一人能做主之事。景元似乎也不在意爱情这回事，几百年来示爱者换过一批又一批，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永远悠闲自得地侍弄着一院子花草。

    后来把还在襁褓之中的彦卿抱回来，更是直接越过“结婚”“生子”两大步骤，开始育儿生活。

    若彦卿没有分化成万中无一的S级哨兵，仙舟人民未必不乐见他们将军一人终老。

    不过云骑上下盼来盼去，两位当事人却毫无动静。

    彦卿跟在景元身后的时间比在军队长得多，他又不是个爱与别人结交的性子，和军中同僚公事上是能托付性命的同事，于私却只是点头之交。

    一帮军汉不好意思凑上去八卦，只敢猜来猜去，有猜小彦卿勇敢求爱、将军狠心拒绝的，有猜这两人早已私定终身的，只是碍于彦卿年纪，将此事隐瞒。

    可惜这群大老爷们纷纷被彦卿尚带几分稚气的面庞蒙蔽了双眼，愣是一点没敢往黄色的地方想，便与真相失之交臂。

    彦卿自然是表白过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拉着景元把该干的不该干的事都做了。

    做了不止一次。

    血气方刚的哨兵，针扎下去抽一管血都是荷尔蒙的气息，大脑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先本能将人拉上了床。

    新生的精神图景里，一轮冷月孤悬，下方的海水蓝得发黑，不动如镜，月光一泻千里，不似柔美的女神裙摆，倒像睥睨四方的君王。彦卿说不清自己的精神图景为何是此般景象，没有声音、也没有剑，空旷得近乎死寂。

    这些时日以来，他还未见过自己的精神体，只隐约感觉对方似乎藏在漆黑的海水之下，大概是水母或海鱼之类的生物。

    彦卿还是更喜欢毛茸茸的，抱着像个大火炉的恒温动物。

    景元躺在他身下，额发全部乱了，两只金色的眼睛毫无遮拦地露出来，倒映出两个小小的他。

    汗水滴在景元赤裸的胸膛上，哨兵出众的动态视力让彦卿甚至能看清它是如何一点点裂开，变成小小的水花，最后流向肌rou间的沟壑。

    就在这时，他听见景元附在他耳边，这样说。

    “很壮观的景色。”

    明明是屈居在下的一方，温柔似水，却掌握着所有的主导权。

    景元比彦卿还先一步看见过哨兵精神图景的全貌。

    分化来临时，经验丰富的向导轻易抚平了哨兵躁动不安的情绪，彦卿对他的信任几乎与生俱来，他毫不费力，就到达了那片深广的海。

    铺天盖地的冷色调，恐怖的力量在其中悄悄孕育。

    1

    景元“走”在嶙峋的海崖边，四周静极了，海水似乎都被月光凝固，听不见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