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别两宽 (第1/1页)

    秦牧远眼中，华殷殷原本愤怒的神情骤然僵住了，接着眉头微蹙，双眼睁大，神色于不可置信中又夹杂着十分的伤心。

    见华殷殷这副模样，若说秦牧远心中毫无波澜，那绝对是假话。

    但他并不后悔。

    他的确爱上了徐如岚，此乃事实。有所欺瞒既是对徐如岚的不公，也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况且今夜之后，他和华殷殷应是再无相见之日，不如早点说个清楚，对双方都好。

    华殷殷今夜这番古怪举动，若说是出于对他的情意...秦牧远是断然不信的。走火入魔时性情大变者不在少数，华殷殷大抵也是如此。唯一有些担心的，便是他本想着尽量安抚华殷殷的情绪，后面实在没忍住推开了华殷殷，又亲口承认了对徐如岚的感情，反而是刺激到了对方。

    他正欲补上些话来安抚，就见华殷殷垂下眼睫，自顾自地不知想了些什么，片刻之后再抬眼看过来时，脸上已无甚表情，乍一看竟和平日清冷淡漠的样子相差无二。

    但秦牧远已太过熟悉华殷殷，只一眼便察觉出些异样，但还未及作出反应，华殷殷便欺身而上，手指于他周身快速掠过。猝不及防下，秦牧远只感到几处xue位都有一股气劲涌入，他想抬手推开华殷殷，却发现四肢行动都滞涩起来，连这个简单的动作也难以完成。

    华殷殷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将他拢好的衣服再次拉开，秦牧远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与方才不同，身上xue道短时间难以冲破，现在他毫无反抗之力。

    “住手！华殷殷，你到底是—”

    然而不论他如何说，华殷殷都像根本听不见一般，连面色都不变一下，手指已经探入他衣裳内，慢慢摩挲着他饱满结实的胸膛。

    这般情境，秦牧远心中少见地生出些悲哀，还夹杂着微弱的怒意——与华殷殷仅有的几次亲密为何总是这般，毫无温情和快乐，反倒叫他难堪痛苦。若说这是他强迫对方的报应也就罢了，可华殷殷如此讨厌他，为何走火入魔后又要来找他？还偏偏是在他即将彻底放下对方，去和徐如岚一起生活的前夕？徐如岚知道这一切又会怎么想？

    身上一空，是华殷殷终于将他上身衣物脱了个干净，一双美眸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扫过，秦牧远难耐地偏过头去，似乎这样便可以逃避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你...受伤了？”

    华殷殷终于还是看到了他腰间缠绕的一圈圈绷带，神色怔愣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指在上面虚虚抚过，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没有得到秦牧远的回答，华殷殷也不着急，视线在他面容上停留了一会，随后轻声说道：“你莫非是因为这个...才故意避开我吗？”

    他语调微微上扬，竟像是有些愉悦，目光也柔和下来，应当是想起许久之前秦牧远受伤之后同样躲着他的事情，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华殷殷倒是猜对了，可惜真相远比他的猜测残酷数倍。

    “难怪你身上这么冷，是因为伤还没好吗？”

    说着，华殷殷连忙解开身上大氅，将两人身躯一起包裹进去，喃喃道：

    “马上便叫你暖和起来。”

    接着他整个人都趴在了秦牧远身上，伸出双臂将身下人紧紧搂住，两人肌肤相贴，发丝交缠，红色的大氅拢在二人身上像是一件婚服，远远看去就如一对新婚夫妻。这个极为亲密的姿势也让华殷殷终于得到了满足，见秦牧远不作声，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些话后，转而将侧脸枕到了秦牧远的胸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皮肤。

    但不多时，华殷殷脸色陡然一变：

    “怎么会...？！”

    他先前浑浑噩噩，情绪失控，神思都被妒火所控制，对秦牧远身上异常毫无所觉。然而现在神志清醒，这样趴在秦牧远的胸膛上，很快便发现身下之人胸膛毫无起伏，胸腔中没有任何声响，简直像是——

    华殷殷眼睫微颤，抬头看了眼秦牧远，复又将耳朵贴紧对方的胸膛，神情遑急地等了好一会儿，才高声道：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秦牧远，你怎么会没有心跳了？！”

    随后他急忙掐住秦牧远的手腕，向其中输入一丝真气探查，然而几息之后，他面色更加苍白，只因脉象显示，掌下之人无论从何种程度来看，都应当是一具尸体了。

    秦牧远仍是闭着双眼，只于喉中泄出一丝叹息。华殷殷却像突然转醒了一样，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嘴唇压在他的耳畔，不断哀求道：

    “你到底怎么了？秦牧远，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说话...？”

    秦牧远睁开眼睛，却并不看华殷殷，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让华殷殷先放开他。

    华殷殷怔怔地松开手，见秦牧远不动，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解开对方的xue道，连忙伸指在对方身上各处要xue拂过。

    终于得了自由，秦牧远忙起身站到床边，与华殷殷隔开一尺有余。待他整理好衣物，余光瞥见地上一抹红，是华殷殷的那件大氅，先前随着对方的起身滑落到了地上。

    而华殷殷从方才起便呆立在原地，衣衫仍维持着凌乱的姿态，素白的衣裳映着那张同样苍白的面容，脆弱的像是随时会碎掉一般。

    这一幕令秦牧远的心难以抑制地又揪紧了一下，挣扎片刻，他还是俯身捡起那大氅，递到华殷殷跟前。

    华殷殷却蓦然想起很久之前，那是在他身体还未治好，而秦牧远仍以他朋友的身份自居的时候。因为担心他体虚受凉，在二人一同出游时，秦牧远总是细心妥帖地为他整理好被风吹开的外袍。

    现在却不一样了。

    秦牧远见华殷殷默不作声地接过，只在肩上随意披好，眼神直勾勾地看过来，似是在等着他开口。

    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秦牧远心中长叹，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开口道：

    “华殷殷，如你所见，我身生机断绝。虽不知为何仍能苟存于世，但时日不多，至多还有一年之期。我自知先前多次痴缠于你，实为不齿行径，如今你既已有良缘，你我二人也是时候彻底结束这段孽缘...我明日便要离开此地，此后...此后唯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番话已是秦牧远能想到的，最妥帖的回答了。至于药人体质还有徐如岚相关的事，说出来只会节外生枝，便不讲与华殷殷听了。

    纵然已接受现实，可当真对华殷殷说出这番诀别之语，秦牧远仍感到难言的悲伤，或许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和徐如岚离开，也存了点想要逃避的意思。

    而华殷殷一动不动，彷佛失了魂魄，喃喃道：“...一年？”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周身一切都是他脑中幻想，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秦牧远突然就成了将死之人，还要离开他身边呢？

    华殷殷怔怔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秦牧远。许是他神情太过绝望，而秦牧远内心亦受方才话语影响，竟没有避开，任由那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侧。

    “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

    华殷殷眼中似有一点水光，很快又被掩去，良久后秦牧远才听到他说：

    “你说明日要离开，是和徐如岚一起吗？”

    得到秦牧远的答复后，他竟低声笑了两下，随后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秦牧远，你当真对我一点情意也不剩了吗？”

    秦牧远忍下心中酸涩，沉声道：

    “现在问这些又有何用？明日我是一定要走的。”

    华殷殷嘴角仍挂着浅笑，但眼神满是凄凉：

    “秦牧远，你自顾自纠缠我那么多年，可曾在乎过我的想法？如今我...你又想轻轻松松地抽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