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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 (第1/1页)

    从林佑的家到市中心可以需要两三个小时,也可以只用不到二十分钟。

    偌大的别墅里干净,整洁。角落的摆钟发出微弱的声响。

    陈从延沉默地坐在黑暗里。

    今天似乎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忙碌,博弈,疲惫,令人厌倦。浮夸的应酬,心知肚明的虚情假意,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些虚与委蛇,记不得名字的人。

    开心可以装,讨好可以装,什么都可以装,没什么是真的。

    周身仍是淡淡的香水味,只有一丝混在酒气里的霉味,烟味,臭味,不属于他。

    桌子上一摊散落的纸。

    余桃的效率很高,将林佑过去的生活摸了大概。和她口中多余的话一样,林佑这些年过的很不好。

    陈从延拿到这些纸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天在莫星语的办公室里,战战兢兢的林佑,倔强地说些陈从延想不起来的话。

    当时他答了什么?

    好像是——“林佑,你演够了么?”

    陈从延蓦地心空,闭上眼睛。

    也许应该感到喜悦的,年少将他紧紧缠绕的人得到了报应。将他的人生变成现在这样的始作俑者,终于也搞乱了自己的人生。

    这几年在国外,陈从延几乎没日没夜地学习,工作,没有想起林佑的瞬间——

    好像有过。

    但却不是好的回忆,而是恶劣的揣测。陈从延想,以林佑的德性,肯定会拿着林家留给他的钱花天酒地,或者,再用一个合同要求别人和他谈恋爱。

    谈三年,五年,八年。

    毕竟这样爱惹麻烦的人,活在幸福里的人,是不懂珍惜的,也是不会恋旧的。

    可当陈从延回国见到林佑的时候,他又像几年前一样不知好歹地贴了过来,以至于让陈从延并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

    所以他以为,林佑没有变。

    所以他说:“林佑,你演够了么?”

    忽地,摆钟发出一声沉闷轰鸣。

    一瞬间,这些年所有对林佑的想象都被打破。

    那些记载着林佑这几年经历的纸铺洒而来,没有花天酒地金迷纸醉,与之相反的,林佑穿上紧致的制服流连在混乱的酒吧,喝着客人强迫的酒,歪倒在马桶边,在吵闹的夜里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林佑挤在破旧的公租房里,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有的也许只是那为数不多的,被陈从延厌恶的过去。

    所以回家的途中,这些挥之不去的想象让陈从延掉转车头,亲眼去看一看真相。

    没想到能碰上林佑回家。

    不可否认的,当眼前杂乱的一切和林佑彻底联系在一起时,陈从延忽然觉得很害怕。

    盒子里装着濒死的水母,林佑的脸上平静如常。

    不是烦人的笑嘻嘻的林佑,也不是缠人的,喜欢亲吻的,陈从延不可能喜欢的林佑。

    如此,陌生的林佑。

    陈从延感到一阵头疼,迫使他睁开眼,望向光洁一片的天花板。

    睡过去前,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

    不对,他不该是这样的。

    可林佑该是怎么样的,陈从延也不知道。

    夜很被动。

    因为陈从延没有去平芜山,林佑得以在剧组放松下来,甚至在空闲的时候,帮民宿旁边的人家喂鸡。

    他偶尔也会想起那晚,还是不明白陈从延为什么出现在他家门口。

    是想羞辱他吗?确认他过得很不好?

    既然确定过了,是不是代表和他彻底没有关系了。

    一切好像尘埃落定。

    越想越搞不清楚,林佑干脆不再想他。

    平芜山近年被列为旅游景点,跟前些年一贫如洗的境况完全不同,最直观的便是山路平整宽阔,不堪入目的茅坑也重盖安上了门。附近的村庄不再是潦草的茅草屋,时不时还有几辆轿车停在门口。

    窦洺如他所说,戏份很少。

    来了山里后,他整个人跟吸取了天地精华一样,脾气变得好多了,可能跟没有狗仔打扰有关系。

    唯一的不足就是老一大早拉着林佑在山里乱逛。

    林佑偶尔嫌弃窦洺磨磨叽叽,比如看见条有些脏的小溪,就非要绕远路过去。林佑拗不动他,只能跟在窦洺身后。

    这天,窦洺上午没戏,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传说,说离民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坑,曾经掉下过陨石。

    林佑听完很快纠正道:“不是这样的。有个疯子以为失踪的孩子被人被埋在了那里,所以她挖了十几年。”

    “你怎么知道?”窦洺的神情有些怀疑。

    林佑说猜的。

    窦洺挑眉笑道:“你倒是有想象力。”

    许是林佑编的故事不错,窦洺对“大坑”更有兴趣了,越走越远,越偏就越脏乱,但脏也不绕道了,踩了一脚的泥混着羊屎也只会多嘴一句:“真没想到还有人能在这生活下去。”

    胡海虹曾经提及过窦洺的背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似乎还有八卦称他有些特殊的家族关系。林佑没有问过,因为窦洺这人从里到外看上去就是没吃过苦,所以这些真真假假搞不好都是事实。

    林佑静静地想,过去混蛋的自己说不定和窦洺很有共同话题,只会讨论一些纨绔之间的新鲜事。至于穷人的事情,他们大概只会说一句:“有穷人才能让富人更富。”

    没什么同理心的人过得很幸福。

    窦洺这种人似乎生下来就是这么幸运。就比如说演戏吧,他没经历过的事情演起来也毫不突兀。有天赋,有钱,命好,没办法。

    以前的林佑虽然过得很不错,但却没有所谓的“天赋”,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优点。

    特长虽然很多,那都是被家人逼着学习的,只为在那些不认识的人面前,彰显林家的高贵优雅。

    后来林佑不需要给他们演奏了,这些特长便只用于兼职给人当老师。

    所以他没有艺术天赋,也没有经商天赋,更没有社交天赋。

    唯一的天赋也许是“爱人”,毫无保留地对喜欢的人好。但结果很明显,这天赋简直是给别人添麻烦的。

    林佑知道他即将平庸半生。

    但他觉得平庸没什么不好。

    只要还能感受每日不一样的阳光,他就知足了。

    大坑已经被落叶铺满了,枯叶下是堆砌的石头。因和其他平地没什么不同,他们找的时候费了些功夫,最后还是林佑找到一棵光秃秃的树,恍惚地说:“就在这。”

    他捡起一片叶子,在手心揉碎了,说话很慢:“这里以前是一块延伸出来的,长长的石头,坐在这往下看大坑的时候,挺危险的。坑里堆了一些雨水,所以晚上能看见萤火虫。”

    “这也是你编的?”窦洺蹙眉问。

    林佑坐在地上,脱了棉服放在一旁,示意窦洺坐上去。

    窦洺的脸色很不好看,把棉服甩到林佑的背上,自己犹犹豫豫地坐在脏兮兮的枯叶上,石头硬得很,硌得不舒服。

    什么巨坑也没有,有的是一片荒芜,鸡鸣狗叫人声也离得很远,没有半分山野风光。

    周围破败的房子没人住了,被砸得稀巴烂,没什么好看的。

    不爽间,窦洺听见林佑很轻声地问:“你知道陈从延为什么要投资这部电影,又为什么要找莫星语来演么?”

    “还能因为什么?”窦洺依然对莫星语没什么好感,就像他对这电影没有投入半分感情一样,“陈从延喜欢他呗。”

    “因为他们从这里长大。”林佑平静地说。

    窦洺有些没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不知道该八卦什么比较好,一刹那想到了什么:“你来过这,对吧?”

    “只有一次。”林佑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温声道,“是和陈从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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