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2/2页)

各样的补品，可公子不懂孕妇该吃什么补奶，在药铺中听到什么大补都抓些回来，一根据说百年的人参现在还挂在厨房，阿南让公子少乱花钱别被药铺骗了才阻止公子积蓄往家带药材。还是邻家的女人，看着阿南眉目清秀身世可怜，找了一个靠谱的赤脚给阿南写了个药方，养得阿南珠圆玉润。

    阿南记着公子的好，出了月子身上有力气便帮衬着家务，条条框框都打点得清清楚楚。是以，公子一个单身汉带着我这个累赘还能出落得亭亭玉立，身上的衣服不论西服还是长衫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连个褶都没有。每每出入社交会所，公子总能凭干净利落的外表赢得与会各位人物的好感，从而赢得更多顾客。除此外阿南还能做一手好菜，且不说她的家乡菜——乡下女人总能做一手好吃的家乡菜，这一点我想是中华共识——说她见都没见过的碗碟食材，只在厨房看一次便能学会，饭菜端上桌，公子哪道菜多动了几筷子，阿南记下，渐渐的桌上全成了公子爱吃的菜。公子爱吃不代表我爱吃，但反抗无效，桌上总不见我的喜好，好在年纪小口味易变，公子爱吃的菜很快成了我们全家爱吃的菜，只一点不好，公子不吃海鲜，至今我都好奇生蚝是怎样的味道。

    公子身份特殊，家中帮佣越少越好，开始只有一个厨房，为了养我才雇了阿南。房里乱得看不下去就找朋友借一两个帮佣整理，为方便她们，公子配两把钥匙交给朋友，虽说是朋友，公子还是担心被撞破。我断奶后阿南带儿辞行，公子想了想，辞了厨房，送朋友一颗成色不错的珠子当谢礼，借口顾好帮佣找朋友拿回钥匙。从此，我家剩下四个人，公子，我，阿南，以及阿南的儿子，辞秋。

    说到这里，需要讲一下公子用来送礼的珠子是何来历。

    公子落泪与旁人不同，泪滴到地上会凝结成珠，晶莹剔透，好看得紧。这些珠子便是我们家的经济来源，公子教我把每一珠擦干净包上宣纸放到面粉袋里，有人上门沽珠便取一颗出来擦干净摆在锦盒中呈上去。上门的人有贫有贵，拿出的珠子要值他们开价，虽是这样说，我取出任何一颗珠子公子都会说“正好”，到底是我眼光好还是公子眼里这些珠子并无二样，直至今日也没能参透。

    锦盒呈至客厅，来人若懂得规矩便不会直接上手，得到公子许可后才捧起锦盒左右看看，说一个心理价。公子与来人讨价很有技巧，轻打折扇掩唇弯眸，不发一言看着客人，来人自觉价低，徐徐抬之，直到自己的心理顶价，立手正色，公子，不能再高了。这时候公子合扇，啪一声打在手心里，一双丹凤眼半藏喜色，赞老板是实诚人，也有眼光，这个价格正正好，喊我用锦盒包好，命人送到老板府上。若是来客疑虑我们中途掉包，也可以自己拿走，不过过手不退，出了正门再有什么问题都无处可说。

    生意是一位商会老板帮刘公子打下的。那是早年间，只因梨园一面，公子便被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命途。台上正唱“赏心乐事谁家园”，触到公子伤心处，掩面装作饮茶借衣袖遮面接下落出的珠子。公子坐在二楼雅座，落泪时遮得滴水不漏，不巧对侧偏后的包厢更喜欢公子这样的美人，不去看戏台反而锁在公子身上，正好看到泪滴成珠，恍惚中不敢确认，戏停赏彩公子将袖中珠投上台，才料想自己没看岔，喊来司机邀公子上车同用晚餐。

    早年公子嫌我体量太小，并不教我同行，于是不同今时今日，我对他去哪里见了谁一概不知。公子回来后面色惨白，眉头紧皱，好看的狐狸眼烧成红色。阿南紧张公子，问出了何事，公子抿唇咬牙，好似又要再哭一场，阿南隐隐觉察，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抓紧公子袖口，颤着唇：“他，他，他……”却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公子在此刻被允许哭泣，露出破皮的唇吐露：“姓梁的竟将我当戏子狎玩！”

    懵懂中我感到公子的怒气与平日不同，非是打趣几句便能消散，我不知如何安慰，茫然抓住公子衣袍，他的悲伤化身一尾游蛇，从衣垂间流过，钻入我的指，顺血管而上，寻得心房位置，露出毒牙，狠狠刺入，于是我一同放声，泪水晃动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