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人 (第1/2页)

    这是颜小南独自居住在宿舍的第三天，孟望飞从那天晚上摔门离开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颜小南的气早就散了，甚至开始习惯性反思是不是自己性格太差了，才让好不容易缓和的室友关系又一次将至冰点。

    他没有孟望飞的通讯方式，想和对方道歉都不行。

    好在他的一天足够忙，光是赶课程进度就够他费心的，孟望飞的事情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颜小南自从来了主星，每周会固定一个时间和远在洛塔的家人通信，而这个周五，他在约定好的时间联系姥姥时，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洛塔是帝国的末流星球，平日里彼此通讯大多依靠手机，跨越星际的通话在洛塔并没有普及开来，目前也只能依靠固定通讯仪点对点进行。

    颜小南只前两次用了学校的通讯仪，在他发现老街的老式通讯仪单次收费更便宜后，他便在每周五晚饭后跑到街角给家里打通讯电话。

    齐尔邦考虑到学生来自各个星球，在每个宿舍都安了一个跨星际通讯仪，颜小南记得起陈阿婆家附近的公共电话亭就是洛塔的一个跨星际通讯点。

    于是在第二天课程结束后，他借口宿舍的通讯仪故障问程威他们宿舍的通讯仪用。

    “还是打不通吗？”

    程威在一旁看着颜小南第六次输入号码，语气中难免透露出一点不耐烦。

    “……说是找不到指定对象，怎么会呢！”颜小南急得不行，说完就又要重新拨号。

    “唉，说不定你家人出去有事呢？他们又不会凭空消失，你急什么？”程威劝道。

    “可是……”

    “别可是了，我室友马上回来了，他们今天也要和家里联系，你下次再来试吧！”

    这当然是借口，程威没有室友急着要用通讯仪，这么说不过因为看不惯颜小南在他的宿舍久留。

    起初，程威会那么主动和颜小南打招呼不过是因为默认颜小南和他一样是洛塔上层家庭出身，可几天下来他就发现，颜小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酸。

    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来回穿，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怯弱，中午也从不和他们约着去食堂……

    渐渐的，那点老乡相见的喜悦被消磨殆尽，程威不太愿意和他来往了，今天要不是颜小南好一番哀求，他也不愿意帮这个忙。

    颜小南闻言拨号的动作一顿，在程威赶客的眼神中小心地将通讯仪回归原位，转身离开时脚步都是虚的。

    他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程威的态度很明显是不乐意让他借用他们宿舍的通讯仪，所以虽然rou疼，但颜小南还是选择中午和傍晚继续在老街这边尝试联系姥姥。

    然而那些拨出去的讯息宛如沉海的石子，没有带来一点回应。

    随着失联时间的推移，颜小南的心越来越乱，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和请假赶回洛塔一趟时，却在学校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花色的宽松上衣，脚上穿着他们洛塔最常见的平底布鞋，正跟在一个身量高挑的女人旁好奇地打量四周。

    颜小南眼睛徒然睁大，竟然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陈阿婆。

    他手里还捧着书，顾不上叮铃作响的上课铃，脚步一转方向立刻朝陈阿婆走去。

    走着走着颜小南小跑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他已经无计可施，这么多天的等待一次次落空，而眼前这人，就是最有可能知道姥姥她们情况的人，他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明白。

    “阿婆！”

    眼见那两人转身要走，颜小南急忙大喊了一声，身边正好有赶着上课的学生经过，听到声音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陈阿婆有些耳背，还是她身边的女人先反应过来，叫住了东张西望的老人。颜小南终于跑到他们面前，他手里的书摇摇欲坠，被一双熟悉温暖的手稳稳托住。

    陈阿婆抬头看清眼前跑得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的长相，浑浊的眼里迸射出激动的光：“小南？！”

    “阿婆，是我。”

    “哎呦呦，我刚刚还在和你佳佳姐说来这能不能碰见你呢，你看，还真就这么巧了！”

    陈阿婆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大手放在颜小南的肩头，从上到下打量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佳佳姐？”颜小南也笑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笑得最真心的时候了，能在主星见到陈阿婆对他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只是阿婆身边这位，他搜刮了一遍大脑都没能想起来是谁。

    “陈佳，我女儿，你小时候她还抱着你喂过饭呢！”陈阿婆指着安静站在一旁的女士介绍，语气中似有抱怨，实则亲昵。

    颜小南这才想起来陈佳是谁，那是陈阿婆以前常常挂在嘴边的外出打工的小女儿。

    陈佳十五岁就跟着陈父一起来主星寻求生计，那时候颜小南才三四岁，后来因为星际移民的政策变动，陈佳无法独自返回洛塔，不得不滞留在主星。

    好在听陈阿婆说后来她得了个不错的工作机会，便将回家的心思收住，安心在主星扎根了。

    “你就是小南，我都认不出来了，刚刚我妈还夸你长得好看学习也厉害，果然没说错。”陈佳化了精致的妆，只是笑起来时还是能看出年纪。

    颜小南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脸色微红。

    不过他很快想起自己的目的，寒暄了几句后便切入正题询问姥姥和mama的近况，不料陈阿婆听后却十分惊讶，反问他：“你姥姥没和你讲吗？她们搬家了呀。”

    “搬家？！”颜小南心脏砰砰直跳，慌乱不已。

    一个可怕的预想出现在脑海中，颜小南眼睛不受控制地泛红，他有些胆怯地拉住陈阿婆的一角，企图从这个熟悉的老人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什么时候的事？我……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小南你别急！肯定是姥姥不小心弄错了，我那天亲眼看见她去那个通讯站给你打电话来着！”陈阿婆见不得小孩哭，忙将实情一一道来。

    原来，在颜小南走后一个星期，原本情况转好转而居家治疗的颜语，病情又恶化了。

    颜姥姥连夜将女儿送进医院，却得到院方“药没问题，是患者自己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病情恶化”的诊断结果。

    并且，颜语当晚就被院方以“病患反应不佳”的理由移除了志愿者行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颜姥姥又开始了衣不解带在医院陪床的日子。

    因为颜语的病情反应比以往还要严重，为了支撑医药费，颜姥姥最后还是打起了那套老房子的主意。

    她瞒着所有人，只花了两天就敲定了买家，可想而知是以多么低的价格被贱卖的。

    等到搬家的小三轮停在颜小南家门前，陈阿婆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为此还和颜姥姥置了气，觉得好歹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搬家这种大事儿都不提前和他们知会一声。

    颜姥姥自知有愧，为了感谢这么多年陈家的关照，特意下厨做了一餐家宴请陈家几口来吃，席间提到颜小南知不知道搬家的事情，颜姥姥虽然神色飘忽，但还是点头说自己已经通知了小外孙。

    陈阿婆虽有担心，但毕竟是人家家务事，不适合插手，可如今看颜小南满脸失神的样子，才知道问题大了。

    陈佳见两人聊得好好的突然双双情绪低落下来，赶忙招呼着颜小南一起出去找个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