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必然的质询 (第1/2页)

    审判实际持续时间远比教会预期久。

    据《光明书》记载，精灵对赫利欧斯的审判持续了七天七夜，才终于决定处以其死刑。光明神本尊相传容貌俊美，令崇尚美学的精灵犹豫，但随着他的支持者不断赶往神圣塔林，人类与精灵之间的矛盾冲突愈演愈烈，精灵祭司提出两族和解的施舍又被赫利欧斯拒绝，最终俘虏还是被钉上了十字架。

    本该是杀鸡儆猴的计划，却在赫利欧斯三日复活、走下刑坛的奇迹中彻底成为了精灵统治的丧钟。神圣塔林毁于龙焰，光明教会与龙血巫师兴起，大陆势力洗牌，开启了长达几世纪的人类鼎盛时代。

    “让他成为第二个赫利欧斯。”国王说。

    “您想让他成为新神？”奥菲问，“……我以为我们只需要让教会消失。”

    国王盯着巨鹰眼中的画面似笑非笑，让术士自觉问了个蠢问题。是的，这一刻她善良单纯得简直格格不入。她不是十二岁小女孩了。

    “从有神到无神带来的转变远大于新神代替旧神，他们需要神，奥菲，只是不需要教会。”维斯说，“再说————”

    他漫不经心地勾勾手指，示意背后的奥菲靠近些。

    奥菲弯下腰。国王侧脸，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造神可比当神有趣多了。”

    如同恋人耳语。但等她瞥向对方，只看到男人眼里的戏谑与冷血。对他来说，所有人，他的妻子、兄弟，甚至女儿，都不过是可cao控的木偶，创造一个唯独他自己可掌控的神，不过是给棋盘上安置一枚崭新的漂亮棋子。

    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国王总是带手套的那只手正抚摸她脖子。

    我不是金丝雀，奥菲想到侍卫间的流言蜚语。她不是宠物。于是术士抽身后退，但国王先一步揭开她脸上的铁面具。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那一瞬间，奥菲停住动作。

    她努力让自己别失态，但紧绷的下颚和抿成一线的嘴唇暴露了术士心情。

    “别担心。”维斯继续，用惯有那种平缓而低沉的语调，“你还是我最喜欢的施法者。”

    “太心软的人留在我身边是活不了多久的。”他说，这是他从自己身上学到的教训，“我贪婪、嫉妒、多疑且充满仇恨……这也是我偏爱你的原因。”

    原因？因为自己比那愚仁的王后见识过更多黑暗吗？

    她想到图书馆墙上的画像，如果她被这个男人杀死了，能留下点什么呢？她不可能有画像，更不可能提供一个孩子。

    可紧接着，国王转头，凑上前轻吻那半张失去面具遮挡、伤痕累累的脸。

    他动作并不突然，给足了术士拒绝的时间。可她被维斯眼里一瞬间的放松与认同惊呆了，便僵在原地。

    一个她从未预料过的吻。

    非常讽刺，法师塔里她被觊觎面容与身体，死而复生后她更不期待爱，她的脸她的rou体她的繁衍能力都被觊觎过，但偏偏是在她失去一切被觊觎的东西，仅仅是作为力量载体被重视、被尊重、被利用时，却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近似爱的情感。

    “那该如何造神呢？”片刻后，奥菲平复心情，直起身，问到。

    “当越来越多聪明人自以为反应过来时，我们会有同盟。”维斯答非所问。

    巨鹰仍在高空盘旋，这是广场审判的第三天。

    第一天，城外几乎没什么人；第二天，出现了零星几个想要最先得知消息的人；今天，正午钟响后，约一半人未离开，有些甚至带上了帐篷椅子，等在光辉之盾外。似乎比起排队进城，他们更期待从城里传来的消息。

    国王布下的暗桩效益惊人。不论城里观众如何反应，现在，每当卡厄斯在审判中说了什么激烈无礼的话，第一时间就能收获城外人的强烈反应。

    “骂得好！”“是该给这些肥猪老爷们点颜色瞧瞧！”“哈哈哈他真是太会说了！”

    一些人眼中，这个漂亮黑巫师成了他们的代言人。卡厄斯能言善辩，博学多识，同时却有着属于底层人的直率或说粗鲁与狠戾。在黑巫师身上，城外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到自身某一部分，而内城却看到了日益膨胀的威胁。

    于是每场辩论演变成了双方一遍又一遍验证各自持有的观点，就像一场蓄势待发的骑枪决斗，随双方背朝原点，逐渐愈行愈远，转身冲锋那一刻，造成的碰撞也随之愈发惨烈。

    “想好了吗？”

    第三日夜晚，法师塔顶层，三位顶尖法师正在商讨次日安排，艾德琳突然问卡厄斯。

    “想好什么？”金发巫师漫不经心反问。他正和希里核对几次重要事件的口供，一时未理解导师问题。

    “你的阵营。”艾德琳说。

    “三天了。”半精灵替身杵在两扇牢门之间，“就算你不想，也无法阻止自己成为东大陆的注意力焦点。”

    在北方战事和种族矛盾激烈的当下，只有东岸相对平静。然而战争带来的密布阴云，让人们自然更容易被这场“看不见”的战争所吸引。黑巫师与教会，反抗者和顽固派，流民与统治阶级，无论这场争斗如何被定义，它都会吸引到越来越多的目光。

    “……一点没变，”另一位昔日导师听懂了，忍不住嘲讽，“做事还真是不计后果。”

    “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很快，希里又自嘲地苦笑，“我最多在教会内部搞砸了，你要是选错了边，那是要当着全大陆出糗吧。”

    “这不单单是审判了，卡厄斯，你可不能挑起火苗就拍拍屁股走了。”

    “最后总会到这一步——他们将问你，你站哪一边？”

    卡厄斯张嘴，但艾德琳没给他机会发言。

    “站中间是最糟的选择。”半精灵说。

    “如果你反对教会，那人们理所当然会认为你站在城外那些为你叫好的人一边。如果不，那他们会失望，这还不是更可怕的。”

    “他们会恨你。”艾德琳说。

    “同时，鉴于我也掺合其中，以及你在查希提的所作所为，会有人开始怀疑你是否站在人类这边，质疑你是不是精灵或血族的间谍，于是他们会审问你。”

    混血种像是想起了自身经历，神情变得苦涩起来。

    “不用任何人指使，他们会自发地质询你、猜测你，并在仇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