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如凶兽出笼 (第1/1页)

    那道金属铰链砸在地上，发出好大声响。

    仿佛预示危险的第一声警钟，顷刻之间，广场上所有人如临大敌，守备骑士和国王的护卫皆严正以待。而那些见识过卡厄斯曾在城门口做过什么的人，脸上更多是慌张，仿佛什么凶恶猛兽突破了牢笼，即将大开杀戒。

    他们的目光焦点，黑袍法师，在浓厚的戒备中施施然活动手腕：既然能用武力谈成的事，为什么还要浪费口舌？

    顿时，失去镣铐抑制，卡厄斯周身涌起不可见波动。那些被切断的、与元素的联系再度得到滋润。

    重拾力量的年轻人长舒一口气，眉眼间傲气更胜以往。

    “我不会问你们最后一遍。”卡厄斯说，“[给我答案[。”

    他诉求的答案，对这几天他反复提起事情的回复，这就是卡厄斯唯一需要的。城内城外如何他不关心，黑袍法师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

    “你竟然还敢要求答复？”

    大主教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瞥见圣殿方向赶来的援军，又有了几分底气，“看来判决不过是让你暴露了本性。”

    “是什么给了你胆量，在圣特拉萨林公然威胁教会？”

    “我们不和堕落者谈判。”他继续说，“我们都知道后果是什么，别以为你还能像在查希提那样放肆！”

    “你逃不出光辉之盾。”主教义正辞严。即便卡厄斯有不逊于希里的实力，但他终究只能一人面对圣城数万的守军。

    没想到，下一秒，黑袍法师甩开外套。

    长袍滑落，露出年轻人被衬衣包裹的瘦长身躯。施法者不算强壮，却也不无力。

    紧接着，卡厄斯撩起长发。

    阳光在那头金色长发间悦动，透过白色衬衫，勾勒出他毫无赘rou的体态曲线，也让那些布满他胳膊和脊背的深色图案显现出来。

    它们从人类后颈起始，顺脊椎曲线，密密麻麻，布满施法者光裸的脊背，覆盖肩胛骨，又越过肩膀，延伸到两侧胳膊上。那些古老字符扎根于他的皮肤之中，联通龙裔血rou与空气中散逸的元素，如同龙鳞，泛着呼吸般的光泽。

    等看清楚那些符号是什么，在场教廷法师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疯子，竟然将法阵铭文纹在了身上！]

    野蛮、凶残又粗糙的做法，和创作者本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背道而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不惜将自己身体当作施法媒介，不要命地施展咒术？

    [是那年少时就敢召唤恶魔炸毁法师塔的亡命学徒！恶魔崽子！]

    他们判断没有错：自始至终，这家伙就是个危险人物，哪怕带着镣铐，哪怕被困在笼中，野兽仍时刻等着机会反扑！

    ·?·

    随他们接近，德鲁伊被沙尘浅埋起来的身体显现在半兽人追兵面前。

    她半跪在沙漠中，靠着自己骨杖，像是沉沉睡去，眼角皱纹舒展，皮肤褪去，露出蛇类鳞片，面容平静。

    众人停下脚步，像是没料到昔日德高望重的老族长，竟会以如此普通的方式离开。

    停顿片刻，泰卡出声，让几个人收走湖畔部落前任族长的权杖和尸体，其余人继续追踪剩下一人一豹的踪迹。

    谁料塔玛兰的天气再次突变，霎那间沙尘再次袭来，遮住骄阳。

    风沙刮得泰卡等人一时看不清四周，只能摸索着去找塔莉亚。

    就在这时，米特突然自沙尘深处出现，一口咬中为首半兽人手臂，紧接着挡在德鲁伊面前，喉咙中发出低沉咆哮。

    “小畜生！”看清对方，泰卡立刻骂道，“寄生虫！”

    他抽出斧子，正要去殴打米特，却听到远处风沙之中传来一阵马蹄声。

    蹄铁陷入沙子，不及落在地面上的清脆响声，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半兽人们警惕地打量周围，但漫天黄沙和疾风让他们来不及辨清声音来源。

    只见下一刻，一匹黑马破开沙暴，犹如撕开昏黄幕布，霎时间沙土飞扬！

    健硕马蹄高高扬起，吓退围在塔莉亚周围几人。风沙打在马背上人类用来覆面的围巾上。那双眯起的眼，是沙漠中难得一见的深蓝色。

    来人速度飞快，策马穿过众人，一个下腰，捞起德鲁伊的尸体和权杖，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雪豹跳上另一匹马背。一黑一红两匹骏马疾驰而过，再次隐入沙尘。

    等跑出去好远，伊恩才捂上心口，咳出些许血沫。

    剧烈运动让本就重伤初愈的人类遭受不住更多颠簸。像是察觉到身上骑者状态不佳，小白脸也放慢脚步。

    圣殿骑士扯开衣领，查看伤口。

    出乎他意料，情况比他原本想象中贯穿胸口的恐怖伤痕居然好很多……但这道纹身代表了什么意义？

    才回到现实世界，青年试图回忆更多昏迷前的细节，可如何也拼不出一副完整拼图，只记得自己要救塔莉亚。

    冥冥之中，又感觉缺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一个关键名字。

    他单手握住缰绳，习惯性调动圣光，试图缓解胸口疼痛。

    但这一次，光没有回应他。

    这意味着什么？

    伊恩脸色凝重，回望身后。他不能确定那些追杀者是否被甩掉，眼下无法继续赶路，至少要找到一处地方躲藏。

    他再次低头，看向胸口蔓延的龙形图案，似乎想起什么。

    人类很快辨认方位，扯动缰绳，带着马匹朝某个方向走去。

    ·?·

    随着卡厄斯一步步点亮自己身上铭刻的咒符，广场上方空间开始扭曲。光似乎被一道竖直出现的无形漩涡吸入、吞噬。

    而那洞口另一端，隐隐约约浮现出一道巨影。

    目睹他那疯狂cao作，教廷法师们惊恐不已————黑袍法师竟然是要在光辉之盾内部施展传送，一种他们未曾见过的新型法阵。

    「……它是基于法阵的自由点对点传送，只要我能锁定对象，无论你在哪，我都可以传送你。」

    卡厄斯曾和伊恩这样解释过。

    他们用它来与幼兽游戏，用它来逃跑。但恐怕伊恩从未想过，有一天，卡厄斯将用它来威胁整座圣城。

    就连卡厄斯也未曾想过，这只不过是他留在最后的计划，却成了最后执行的计划。

    也许他这下在众人眼中彻底坐实了“与血族、精灵和龙”沆瀣一气的罪名。但这是他们自选的结果。他只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罢了。

    黑袍法师原本正常的瞳孔此刻变成竖瞳，猩红虹膜外围泛起金色。来自真正龙血的力量，通过契约，源源不断流入人类迅速耗竭的身躯。

    那传送阵中的巨影，突然睁开一只金色眼瞳。

    那硕大金瞳悬挂在半空，宛如第二轮太阳。

    米拉波雷亚斯用它那冷血、充满仇恨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原本属于精灵与龙的城市。

    无需怀疑，一旦它莅临故土，便将用无尽的复仇烈焰屠杀所有入侵者，摧毁人类历代积累起来的知识与文明。也正是知道米拉波雷亚斯与教会的这种仇恨，卡厄斯才会选择与其契约，以此作为制衡教会和光辉之盾的最后手段。

    汗珠从黑袍法师额角流下，滑过苍白脸颊，滴落在地。

    运转超大型法阵带来的负荷像一整座山，压在龙裔身上。但年轻人咬牙顶住，他rou体是痛苦的，可内心只觉得无比爽快：似乎他天生就该做这样疯狂、可怖、无法被人理解的事，他生来就是离经叛道、打破常规的人。

    他就该带来破坏、灾厄，享受人们的恐惧与厌恶。

    卡厄斯扯起一缕微笑，再次看向对面众人，开口问：

    “……这，足够给我胆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