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集 三 (第8/8页)

  陆燕生当然知道自己的腿没了，比他预想的丢条命要好很多。

    可预想是预想，实际上对心理的影响现在还不可知。

    「过…」陆燕生声音沙哑，张不开口就冲顾凡勾手。

    顾凡没过去，说了句我找医生再了解下便出了病房。

    4

    他在陆燕生醒来之前，想了很多，陆燕生为了他差点儿没命，还少了条腿，是不是应该给他养老啊…可他以前也替陆燕生扛下不少绑架，这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吧…

    陆燕生不高兴了，可他没能不高兴太久，虚弱的身体让他再次陷入沉睡。等再次醒来时，身边是他的父亲陆江明，而顾凡不知所踪。

    「顾凡呢？」陆燕生虚弱地问。

    陆江明不甚了解自己的儿子，陆燕生性子沉闷，让他们没有进行过父子间正常的沟通。

    「小凡走了。」陆江明还是很心疼儿子的，老父亲般的姿态眉头尽是愁苦的神态，担心儿子残疾了，以后可怎么过。

    陆燕生深吸气，像是疼得很了，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儿子这是想要名为顾凡的镇痛剂了。

    没了顾凡，陆燕生有些不正常，在做复健的时，偶尔咬牙切齿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疼得，倒像是想撕碎某人的血rou。

    回到弟弟家的顾凡，每天都抱着相闲做着自我催眠：我也为他做过很多，所以我不欠陆燕生的。

    相睿看顾凡逃避的样子，跟杨老师说，「杨老师，逃避是你们的祖传的技能吗？」

    杨老师往灌水的奶瓶里装奶粉，没错，终于要给相闲断掉母乳，相睿趁机多要了些零花钱。

    50页

    「因为还没想清楚，所以只好先逃避。」杨老师摇匀奶粉在水里化开，在手腕内试好温度，递给顾凡肩头上的相闲。

    相闲会自己喝。拿到奶瓶的相闲头歪在舅舅的肩膀上，咕嘟咕嘟喝起来。

    「不知道陆总怎么样了…」杨老师说出顾凡的心里话，「不如，去看看？」

    他没能从任何人那里知道陆燕生的近况，连陈小妹都被隔绝在消息之外。

    陆燕生可真够绝的。

    「不去，我跟他没关系了，去看他做什么。」顾凡说得不情不愿，心口不一。

    可在陆燕生听来，这就是顾凡的真心话。

    门没关，杨老师说换换气。

    「陆总你怎么来了？」杨老师想替顾凡解释，顾凡连孩子都没放，去追陆燕生。

    陆燕生对假肢的使用还不熟练，时常的幻痛让他不能好好地走路，在楼梯上摔了下去。

    5

    顾凡两条腿捯得更快，想扶起陆燕生的手被打开。

    他的犹豫在见到依旧能正常站立的陆燕生时消散了。

    尊贵的陆总裁即使摔倒了也不显狼狈，席地而坐就像在自家的长毛地毯上。

    「你…怎么来了？」顾凡也不着急扶他了，抱着相闲蹲下来，刚刚的跑动差点儿颠掉相闲手里的奶瓶，相闲撇撇嘴，重新叼回奶嘴。

    「跟你有关系？」陆燕生这会不能好好说话。

    「我就是生气，瞎说的，你也不让所有人给我通风报信。」顾凡的目光打量着陆燕生，最后落在那个金属假肢上。

    「哼」陆燕生扶着墙站起，要下楼去。

    顾凡拉他的手，被甩开，再拉，再甩。

    最后一头扎进陆燕生的怀里，抱得死死的。

    49

    5

    两人中间夹着rourou软软的小躯体，陆燕生胸前暖暖的一团不再推开顾凡。

    相闲他舅舅只想抱着他舅妈，根本不管他被挤得快吐奶了，伸手要爸爸mama救他，相睿下楼从两人怀里抽出儿子来，和杨一围躲在楼上听墙角。

    「你瞧你，气性这么大。」顾凡刚拽住陆燕生，一说这话，陆燕生又不乐意了，「哎哎！别生气！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干吗！」

    狭窄的楼道，掉皮的斑驳墙壁，陆燕生的右腿除了幻痛还被假肢摩擦的疼痛，他撑不住顾凡的重量往后倒去。顾凡不在的两个月，他摔倒过无数次。

    本以为得不到他消息的顾凡会来看看他，他没等到。在无数次摔倒后，他已经没有摔倒时该有的生理反应。

    可就在这时，腰后的手收紧，倾倒的身体拉了回来，失去的那条腿也重新找到了重心。陆燕生低下头就对上顾凡亮晶晶的求知的眼神，等着他回答。

    「放手。」陆燕生冷淡道。

    顾凡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陆燕生都来找他了，这点儿冷言冷语可不能让顾凡退缩，手死死拽着，毫不松动。

    「来都来了！」

    「现在走也来得及。」

    5

    「不行！来不及啦！」顾凡脸上挂着笑，跟陆燕生扯皮。

    陆燕生推开顾凡，背撞在墙上，冷哼一声，「你从我醒来就将我扔在医院，一次也没来过，是在嫌弃我残疾吗？你说我凭什么要找你？」

    顾凡笑不出来了，他知道他跑得太快，任谁都会生气，他的内心也因为过不了这个坎儿而天天自我催眠。

    顾凡盯着那节撑起躯体的金属骨架，「去……上去坐着说吧。」

    陆燕生因顾凡眼里的那点乞求，给了面子上楼，爬楼梯时抬假肢的动作很大，吃力的重心交换，陆燕生就是这样上来的。

    杨老师家住在四楼。

    相睿夫妇也回了家，贴在墙上听动静。「能听到吗？」杨老师问相睿，面儿上是想听八卦又不好意思的羞涩。

    相睿哭笑不得，「我尽力。」

    陆燕生坐在沙发上，手放在假肢和残肢的嵌套处。这个动作看得顾凡在上楼时已经酸透的心更加难受了。

    「顾凡，如果你说你是想彻底离开陆家，就不应该去找我，更不应该再打听我的消息。」陆燕生说话直戳心窝子，「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没有彻底脱离陆家的打算？」

    5

    顾凡老实回答，「不是，我没想回陆家。」

    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陆燕生冷眼直视，要顾凡说清楚。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顾凡坐到了陆燕生的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慢慢开口。

    「我不想你受伤，你看我从小保护你，宁愿我受伤都不想你经历那些，我花心思保护的人要去寻死，那怎么行呢。」顾凡的目光一直盯着假肢，假肢隐藏在裤腿下，让人从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在你昏迷的每一天，我都很难熬，失去你的恐惧时时刻刻折磨着我，即使你躺在床上还有呼吸，我依然恐惧着。」

    「我还怕你会怨我，怕未来的某一天你认为我爸的事情让你不值得失去一条腿而埋怨我，我承受不来的。」

    陆燕生扳过顾凡的脸，万年平静的眼眸里有光在流转，他一字一句，声音沉稳，却在顾凡的心里掀起了巨浪。

    「顾凡，对于失去这条腿，我不会后悔，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接下来的话我只问一遍，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