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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辛苦了,露天席地的,连个遮阳的棚子都没有。”

    天公——罗浮人工气象系统——很给彦卿面子,适时地“轰隆隆”打了个雷,说着就有雨点从空中坠落,打在三人的肩头。

    青雀皱了皱眉头,从身后地上的背囊里掏出雨披,熟练地将它一头挂在玉兆上、另一头披在自己身上。她从这个小小的临时帐篷下探出头来,用手比划了个数字:“给的太多了,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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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行从包里掏出雨伞,遮在三人头上。他的好奇心快炸裂了:一千多岁???将军???

    mama以前是将军?这倒是解释了他为什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况且爸爸也是军中高层,和仙舟将军谈恋爱成家,倒还挺般配的——就是不知道mama功夫如何,能不能打过身为剑魁的爸爸。

    但是一千岁……?

    他今年还不足弱冠,换言之,mama走时差不多也是一千岁左右,而爸爸才两百岁出头,这是什么旷世年龄差之恋啊!

    仙舟各族寿命参差不齐,长生种成年后差异也不大,因此周遭“老少恋”的情侣也不在少数,但景行之前以为他的mama最多不过六七百岁——因为知道mama是因为魔阴身自然走的,他特意去查过罗浮仙舟人的平均寿命。他的爸爸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老人呢……不对,不能说mama是老人,但是……那可是一千岁啊!

    ——曜青打仗多,平均寿命不过五百。

    景行觉得他的大脑快宕机了。

    “你自己起卦,还是穷观阵帮你摇?”青雀输入完基本信息,问彦卿。

    彦卿问:“有区别吗?”

    “我们卜官向来认为玉兆自动起的卦靠谱点,理论上也应该只用玉兆起卦,但死生神鬼之事吧……不好说,我在这里两个月,不少人找到亲朋的鬼魂后都和我说,还是自己手摇的准一点。”青雀边说便从兜里掏巡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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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卿接过三枚巡镝,握在掌心,心中默念“景元的魂在哪儿呢”,接着分开双掌,让巡镝落在桌面上。

    青雀扫了一眼,一反二正,她将爻记在纸上。

    如是重复六次。

    青雀对着纸端详一阵,道:“果然和玉兆起的卦不同。”

    “怎么说?”彦卿问。

    “你起的这个,得需卦,玉兆起的这个,得否卦。”青雀按了按连接着玉兆的打印机,一阵嘎吱作响,不一会儿机器就吐出两张纸来,她将纸片递给彦卿,“这是两个卦象的爻、彖、象辞。”

    彦卿道谢接过,又问:“否卦可是不好?”

    “不尽然。否属小人之卦,用现代仙舟话来说,就是小事之卦,不是关乎罗浮运势啦、联盟稳定啦这些大事的卦。”青雀谈起工作的模样十分认真,“找景元将军对你来说是家事,也就是私密之事,是个好卦。不过嘛……”

    青雀看了看彦卿,又看了看景行,一脸征询的表情。

    彦卿道:“既然是家事,那景行也没什么不能听的,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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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卦乾上坤下,阴阳之气无法融合、闭塞不通。用人话说……就是你和景元将军生前是不是有点矛盾没解决?”青雀问。

    彦卿有点脸热,心想这矛盾可大了去了。

    青雀看出他为难,又说:“见了面好好沟通下,你们俩在一起两百年,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矛盾过了鬼门关还放不下的?”

    彦卿不答,看了看卦象纸,又问:“那我摇出来的这个呢?”

    “你这个……”青雀皱眉,“和玉兆摇出来的卦是矛盾的。”

    “何解?”

    “‘需’通‘濡’,‘濡湿’的那个‘濡’,意思是有水阻隔,不可贸然前进。”青雀道,“但‘需’又有‘需要’的意思,呃……这卦全是教人应对风险的,但我觉得你在罗浮也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谁敢打联盟剑魁啊?就只看九五和上六吧,‘九五,需于酒食……上六,有不速之客,敬之?’——就是说,要是实在找不到景元将军,你就带景行去吃点好吃的,别累坏了身体。”

    彦卿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好好……知道了。”

    人工解卦这一会儿,穷观阵的占算建议也出来了:每日辰时至午时,去神策府旧址找;每日申时,去罗浮云骑校场找。日落后,不宜出行。

    青雀将这建议告知彦卿,彦卿一脸抽搐:这不就是景元生前在位时的每日行动轨迹吗?这还要你给我算?幸好这玩意儿不收钱,不然也太坑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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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太卜司,日头西斜,彦卿心想也不急在这一刻,便带着景行去吃晚饭。

    终于没了外人,景行忍不住缠着彦卿问东问西。

    彦卿心想: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对,丑儿子总要见亲爹,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景行迟早也会知道的——网络这么发达,随便搜一搜景元的名字,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还是他这个当事人亲口告知儿子更保险些。

    坐在尚滋味的餐桌旁,彦卿开口了:“小行,你mama是罗浮前将军。”

    景行正在快乐地大口炫一盘红油乱斩牛杂:“唔,这个我知道了,mama好牛逼啊!”

    “……不要说脏话。”彦卿慢慢切面前的一盘果木炙烤夏塔恩恐鸟翅根,rou质yingying的,下次不点了。

    他说:“你总抱怨我不和你说你mama的事情,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每年我都带你来罗浮,那时我和你说了很多,只是你都不记得了。”

    “这也不能怪我吧……我最后一次来罗浮是上黉学前一年,那时我才多大?爸,你也不记得你五岁时的事儿,对吧?”

    彦卿心想他记得挺多的,和景元有关的事情,他很难不记得。

    但他只是继续道:“你长大后我很少和你说了,是因为……小行,等下不管我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也不能讨厌你自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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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呢?”景行双眼亮晶晶的,在包厢桌边摇曳的烛光中注视着他的父亲。

    “你在路上问我,我怎么和你mama年龄差这么大,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养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子,他独自将我养大,我的青春期却因为他开始。”彦卿眨了眨眼,有些怀念地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的爱人,我们谈了快两百年的恋爱,也偷偷办过婚礼,但在外仍是以师徒相称。他堕入魔阴前,我想要一个小孩,他不同意,但最后……还是有了你。”

    景行放下筷子,猛灌了几口茶水,他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喘息道:“……我得缓缓。”

    彦卿急忙解释道:“小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我的父亲!他是我的家人——哪怕我们没有谈恋爱也一样,但我们俩没有父子之情,别人怎么说我不知道,但你得相信我,好吗?”

    景行摔了茶杯,茶水溅了彦卿一身,他带着哭腔怒吼道:“不是!mama不想要小孩,你还强迫她?你是强jianian犯吗?我是强jianian犯的小孩吗?你他妈知道堕入魔阴身的人有多痛苦吗?你还让她怀孕——”

    吼到一半,景行突然住了口,他像一台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一般,静止了几秒,终于颤声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父亲’?‘父子’?mama是男的?!”

    他惊恐地看向彦卿:“爸爸……我是谁的小孩?”

    彦卿被茶水烫到了,但他顾不得疼痛,扑过去抱住了景行,就像十几年前的那个早春,他在丹鼎司的病床上醒来,第一反应是抱住那个在他枕边的小婴儿一样。

    他为他的儿子揩去泪水,轻声道:“……小行,你是我的小孩,你是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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