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明天 (第1/1页)

    父亲已经有半年没有联系我了，自从父亲因为被相伴十年的女秘书控告强jianian被媒体大肆报道后，我就再没有看见他。

    最初的三个月，他还会电话联系我，声泪俱下地告诉他，他是冤枉的，他同他的秘书从来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他告诉我，是舅舅同那个女人一起设局陷害他，把他赶出了他一手培育起来的公司。也是舅舅逼得母亲同他离婚的。他说他是我的父亲，母亲一定会相信他，请母亲一定要快点联系他。

    “父亲，我相信你。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母亲。”我拿着镊子把奄奄一息的苍蝇在青蛙2号眼前晃来晃去，那只看起来略胖于寻常同类的青蛙死死地盯着我的手。

    ＂小桑，不要抛弃我。我只有你们了。＂

    “放心，父亲。”我放松镊子，下一秒它就葬身2号腹中，“你也一定，坚持住，不要放弃。”

    “贪吃鬼。”我挂掉电话，看着“呱呱”叫的青蛙，有些无奈，“你吃得够多了，还不满足吗？”

    看着他瞪着傻傻的大眼睛，我想起了杨钰今天中午央求我再给他一块庆典上我做剩下来的饼干的可怜模样，“真的是，跟你原主人一个模样。”

    我妥协地从盒子里夹了一只面包虫，“最后一个了，不能再多了。”我刚扔下去，虫子瞬间就消失了，“他周末过来的时候，又要说我把你养的太胖了。”

    到了周末，杨钰趴在桌子上，看着闭着眼睛蹲坐的青蛙，有些苦恼地说，“胖的有些难办啊。”

    我倒是有些惊讶，他竟然没有借机教训我。

    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像往常那样，同他谈论关于下周去游乐园的事情。直到傍晚，他准备告辞的时候，我拉住了他，有些担心地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他任由我抓着，摇了摇头。

    我有些着急，“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同朋友撒谎吗？”

    他不敢抬头看我。两只手捏紧又松开，好像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你爸爸是叫张生吗？”

    我惊讶地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父亲其实是入赘到母亲家的。他一直很排斥别人将母亲的家世同他普通的出身进行比较。他一直隐瞒着他妻子的身份。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我是他儿子这件事情。

    也正幸亏如此，他的丑闻即使闹的人尽皆知，也几乎没有人打扰我们。

    “是那个盈音集团的张生吗？”他有些不死心。

    “三个月前，他已经离开公司了。”我有些害怕。

    他轻轻地推开了我的手，低声说：“是小哲昨天跟我说的。说前一阵子的那个……，是你爸爸。”

    “很厌恶我吧，有个强jianian犯父亲。”我默默地低下了头，讪讪地收回了手。

    好想逃跑，好想死掉。不是计划好大家都不会发觉吗？再也瞒不住了，他还是知道了。

    这样丑陋的我，身上流淌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抛弃掉的，肮脏血液。

    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你明明那么好，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他用力抱紧我。

    我的脑子空掉了，呆呆地被他抱着，机械地问：“你在说什么？”

    他伏在我的肩膀大哭，“我真是太差劲了，明明是你最好的朋友，却丝毫没有察觉。这几个月，还一个劲地要求你给我做饼干，抄作业，拉你四处跑。都没有注意到，你有多么痛苦。”

    在有人为我哭的如此凄惨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想笑，而我也真正笑了出来，“哈哈。”

    他松开了我，睁着哭肿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笑的都趴倒在地毯上的我，“小桑，你还正常吗？”

    我笑了好久，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才直起身来。

    我看着哭呆掉的同桌，用手擦掉了他的眼泪，“不用为我伤心。”

    他一副不理解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我同他没什么感情。”我叹了口气，“你相信吗？从小到大，我很少见过他，即使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母亲告诉我，父亲只是太忙了，其实很在乎我。但其实我并不关心，即使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从没来过，我也从不难过。”

    看着桌上我同母亲的合照，“只要，他还在乎母亲，就好。”

    “可是他连这个都做不到。”

    “小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我自顾自地往下说：“三年前，我生日那天，我突然想看看他去年送给我的游戏房。却看见，他同他的秘书像野兽一样……他们太投入，压根就没发现门打开了。”我看着柜子里几十个相机，有些无奈，“这三年来，他们要是稍微注意一点，就好了。”

    “我同他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难过。”他脸上的泪水太多了，我把胸前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了他，“这样，我反而有些庆幸，至少母亲可以得到解脱。”

    “小桑。”

    “我很恐怖吧？”

    “谢谢你，愿意同我说这些。”他抽噎地摇了摇头，然后温柔地拥抱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小桑，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

    他的泪水接二连三地滴到了我紧紧握住的手，流淌到冰凉的手心，热得烫人。

    可是为什么？

    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眼泪从我眼眶里流出。

    明明我是不会哭的。生病全身疼痛的时候，梦见自己死掉惊醒的时候，被父亲背叛的时候，整理录像的时候，把我积攒的药递给母亲，看着她痛哭的时候，舅舅告诉我那个女人和他一起沉入大海的时候……明明那么多丑陋恐怖的时刻，我都没有哭泣，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会因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泪流满面呢？

    我抱住他，模仿他拍我的样子，不熟练地拍着他柔软的背，笑着对他说：“你真是爱哭的人啊。”

    阳台上的笑脸肆意地飘扬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白色的窗，照在黑色地毯上紧紧拥抱的两个小孩。桌子上的绿色青蛙安静地看着其中一个小孩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不知道会哭到什么时候。

    唯一确定的是，痛哭一场后，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