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未央:少女修行录》_第二十九章|针落无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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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针落无声 (第1/1页)

    蕲老半阖着眼,苍白的指腹扣在顾青禾的脉门,像一枚冰钉。屋里静得只剩他的喘与咳,长长一盏茶的沉默之後,他忽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缝骤张,浑浊里b出一缕寒光,b得人不敢直视。

    他脸sE沉沉,不喜不怒,手却一摆,示意她跟上。

    顾青禾识趣收声,跨入内室。蕲老没骨头似的陷进太师椅,後背贴靠,半坐半躺。那道披黑斗篷、罩绿袍的高大身影,像影子一样立在椅後,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寸肌肤。

    她垂手立於屋中央,眼睫低垂。蕲老不语,她也不动。空气愈发凝滞,像暴雨前最後一刻的宁静。

    正要抬头偷觑,一道淡淡的、近乎戏谑的声线就落下来:「想看便看,何必缩手缩脚。」

    顾青禾顺势抬眸,视线与那张面孔掠过一下——心口猛地一沉。

    蕲老的脸不再是她熟悉的病h,而是覆着薄薄一层发黑的Y影。那黑,像是能爬的东西,从鬓角、眼眶、鼻翼攀延出一根根细小的触须,Y冷、黏腻、张牙舞爪。更可怖的是眼神:过往的冷淡被利刃一样的狠厉替代,他的唇角g起一抹讥诮,像在看一件待宰的物什。

    危险的气息无声漫上来。顾青禾足尖悄退半步,指尖已m0进袖口,扣住那根细巧的铁筒。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一丝,耳畔便响起蕲老低低一声笑——

    「这点小聪明,也敢拿来闯关?」

    身影一晃。她只觉x前一麻,四肢瞬间失了力,连呼x1都紧了半寸。待她意识到,蕲老的指头已从她x前数处x道上移开,动作快得像幻。

    「蕲老,您这是作甚?」她努力让声音平稳,「弟子若有不对,直言责罚便是,何必点x相加?」

    蕲老不答,自背上轻锤两下,咳了几声,又装回那副风中残烛的样子。顾青禾冷眼看他做戏,反而把心绷得更紧。

    「您身分尊重,犯不着与弟子计较。」她缓缓道,「解了x,该受的,顾某一人担。」

    她连着说了几句软话,蕲老只是看,眼底笑意更淡,像看一只徒然扑腾的小兽。他伸手入她袖,将那根藏得最深的铁筒挑了出来,握在掌心,掂了掂,目光清清楚楚写着轻蔑。

    顾青禾心底「咯噔」一下。这门已Si,话头也断。她索X闭口,让表情平平地沉下来,像一面不起波纹的水。

    屋子更静了。连窗纸外的风都像停了。

    「好。」蕲老忽然开口,一连三个「好」,每一个都带着冷意。「不枉我挑中的人,到了这会子,还不慌不乱。值。」

    「你想怎麽处置我?」顾青禾没有接他的赞,只问。

    「怎麽处置你——」他把她的问句含在舌尖上转了一转,笑意不达眼底,「看你怎麽做。」

    「说得含糊。我能猜一星半点,却还不知前因後果。」她直白承认。

    「这就对了。」蕲老微颔首,脸上的黑气隐约又厚了几分,整个人像在Y影里更坐实一寸。「你一直防着我,不把我当师父,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徒弟。」

    话音落下,空气像碎了一瞬。

    顾青禾盯着他,沉默数息:「那我,是什麽?」

    蕲老笑起来,那笑像刀刃刮过瓷器,看不见血,却叫人牙酸:「钥匙、容器,或材料——你更愿意哪个?」

    她心口一紧,掩不去地皱了皱眉。蕲老看在眼里,像玩味,又像无趣。他弹了弹手里的铁筒:「你以为你把脉象压回第三层,便能把我瞒过?别人或许看不穿,我不行。你的气息,像藏在水面下的针,越是压,越让水面不自然。」

    顾青禾不动声sE。她知道这一关撑过去了,才有谈的资格。

    「你可以选。」蕲老慢吞吞地说,「一,听我的。按我给你的法子走,药材、丹药、护持,一样不缺;二,与我拗——那便谁也护不住你。你很聪明,知道自己该选哪个。」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伸指点了点椅背後那团黑影:「他在这里,是见证,不是威吓。你若识相,今夜亥末,跟我走一趟。你该知道,你的进度,不只关你自己。」

    那团黑影始终未言,却在此刻稍稍偏头。顾青禾被那无形的压迫擦过,脊背一阵发凉。

    她x1了一口极轻的气,声音仍稳:「三个问题。」

    蕲老挑眉:「说。」

    「其一,这几年给我的药浴和汤剂,是为了今天?」

    「不是为了今天,是为了够。你得够——骨、血、气,才勉强入眼。」

    「其二,你脸上的黑,是毒,还是术?」

    蕲老笑而不答,只用指尖抹过自己的颊,黑影像是被抚,蜿蜒收敛,下一瞬又缓慢浮起——像在呼x1。

    「其三,他是谁?」

    「不该你问的,别问。」蕲老淡淡,「你只要记得,他不是敌人——只要你不是。」

    屋里又安静下去。顾青禾垂眼,想了想,抬头道:「若我顺你所言,今夜之後,可否不再动我身边人?」

    蕲老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身边的人?你身边,还有谁?」

    她指尖一紧,又慢慢松开:「我问的是句空话。你不许,我也管不了。那便换一个——今夜之事,我若做成,从此我修行、我的去处,由我自决,你不再cHa手。」

    蕲老沉Y片刻,眼底掠过一丝计算,最後点头:「成。不过前提是,做成。」

    他起身——那一瞬的起身,快得与先前点x一样,乾枯的影子在地上掠出一道细线。他从袖里m0出一枚细小的金针,弹指一点,顾青禾x前几处x道微热,麻痹渐散。她试着挪了挪肩,手脚复了力,但脖颈还有一圈细细的紧,提醒她这屋子里的主宰不是她。

    铁筒被蕲老抛回,斜斜落在她掌心。他看她一眼,懒懒道:「留着。不是每回都能碰上我心情好。」

    说罢,他回身坐回太师椅,抬手虚虚一按。那团黑影无声地退半步,像从墙里cH0U去一抹Y影。

    「去吧。」蕲老闭上眼,咳了两声,声线又虚又哑,「晚些,我来找你。」

    顾青禾行了一礼,退至门槛,才在门缝里极快地回望一眼——那层黑气又爬上蕲老的脸,像cHa0水漫过礁石。

    她低头出屋,指尖不自觉地摩挲铁筒的纹路。第四层的感官在这时候像被开到最敏锐,风过松针的声响、一粒灰尘落在窗棂的轻响,都一GU脑涌进脑海。

    **今夜亥末。**她在心里默念,像在石上刻下记号:晴夜不用瓶、气息须敛、药痕要洗——还有,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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