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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泽】身世浮沉雨打萍 (第2/2页)
承泽含泪冲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想将他叫醒。 “二殿下。”一道熟悉而清冽的声音又自车帐内传来,李承泽闻声一愣,再转头,不知何时叶灵儿已经走了出来,身上背着那个装着巴雷特的蛇皮箱。 看到来人,李承泽有些诧异,问:“叶姑娘,你怎么来了?” 叶灵儿眼眶发红,显然刚刚哭过,她声音悲痛沉重,说:“我来送朋友最后一程。” “你说什么?”李承泽呆住,目光转回范闲身上,手指哆哆嗦嗦地伸到他鼻尖那里。 没有呼吸。 “范闲!”李承泽吓得后退了几步,而后骤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悲痛欲绝。他又冲上前去,不停地拍着范闲的脸,喊着他的名字,“范闲,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海棠朵朵也哭了出来,连忙将李承泽拉开,说:“二殿下,先让人回屋去。” 影子背着范闲回到他与李承泽的卧房,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 李承泽跪倒在床边,抓着范闲手放在自己脸上,还是热的,还有温度,人一定还没死。悲戚哀恸的哭声在屋内回荡,没有人去扶他,也没有人劝他。 “到底怎么回事?”海棠朵朵冲身旁的三人问,“陈萍萍呢?” “死了。”影子黯然道。 “你们……没有将人救下吗?” 王启年摇了摇头。 “是凌迟?”海棠朵朵的心提了起来。 王启年点了点头,神色悲痛:“下雪天,路难走,皇帝提前了刑期,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 “可是正月十八行的刑?”哭声停止,李承泽忽然转过头来问几人。 “嗯。”王启年应了一声。 正月十八,范闲生日,叶轻眉忌日。 儋州的这场雪下到了京都,棉衣尚且难以御寒,陈萍萍被扒光衣服,在大雪之中,挨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刀。 这一次皇帝没有为他保留颜面,京都的百姓纷纷走上街头,看着这位昔日监察院叱咤风云的鉴察院院长,如何走到生命的尽头。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位陈院长,竟然是个太监。 皇帝冲陈萍萍说,他派影子帮范闲与李承泽逃出了京都,那原本李承泽该受的凌迟之刑,就由他来受。 皇帝冲陈萍萍说,凌迟之刑只有三千刀,可正月十八是范闲生辰,多出来的三百三十三刀,就当图个吉利,为他庆生。 皇帝冲陈萍萍说,叶轻眉死在二十二年前的今天,她自北境神庙而来,素来爱雪,京都今日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雪,或许是她来看他了。 刽子手用刀刃割下他身上的rou向地上扔去,不知哪里窜来几只野狗,将那rou吞入腹中,兴奋地摆弄尾巴,汪汪叫了两声。 成功的凌迟,是一场精湛的刀工表演,血流多少是精彩程度的标尺。 这一刀下去,被割去rou的地方只渗了几滴血珠子出来,人群中爆发出几道喝彩。 “瞎喊什么?”有人怒斥。 “造孽呦……”有人不忍。 …… 范闲赶到的时候,刽子手割到了第一千九百九十八刀。 一柄与行刑之刀相似的刀子从远方飞来插入了刽子手的脑袋,刽子手未来得及叫一声,嘭地倒在地上了,血流如注。 刑台下的人群安静了,唯有雪扑簌簌落下的声音。 范闲冲上刑台,将陈萍萍的抱在怀中,脱下衣服包住他瘦弱的身躯,泪水滴在他脸上。 见到范闲,陈萍萍刚强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柔情,他艰难地扯动嗓子,冲范闲说:“他杀了你母亲,为她,报仇。” “我会的。”范闲声音嘶哑。 望着眼前这张酷似故人的脸,陈萍萍思绪忽然飘回了二十多年前,想起了那个照进他生命中一束光的女人。今日的大雪似一双温柔的手,扶去了刀子割在身上的痛苦,或许真如皇帝所说,她回来看他了。 陈萍萍眼泪跟着掉下来了。 “范闲,你可知你母亲为何给我起这个名字?”陈萍萍问他。 范闲摇了摇头。 陈萍萍有些得意地笑了出来:“你母亲说,我与她萍水相逢,她希望我平平安安。” 见他这样,范闲也替他感到高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可是……那夜在祈年殿,你背了一首诗……”陈萍萍话音艰难一转。 他知道那首诗说的是什么,他只是个小人物,没有那么伟大,可听到那其中一句的时候,他心还是跟着颤了一下。或许他的命运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但他是幸运的,虽是水中浮萍,他却找到了根。 “什么诗?”范闲连忙问他。 他没有再说,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水中浮萍,得此一束光,已经足够了。” 陈萍萍死了,死在最爱的小男孩怀中。他的体温渐渐褪去,身体变成同雪花一样的温度。他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像是睡着了。 范闲神情麻木,哭声全都被堵在胸腔里,他脑海中翻阅着那夜在祈年殿作的诗,头痛欲裂,心痛欲裂。他痛苦地喘着气,似乎翻不到那首诗,人也会跟着窒息。 忽然,被压抑的哭声像山崩海啸一般爆发出来,连带着那句诗,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回荡,无尽的悲伤,无尽的痛苦,冲破这场大雪,传到皇宫,传到鉴察院,传到京都大街小巷。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今年冬天,南庆的雪似乎下得格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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