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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上雪 (第4/6页)

如何知晓这些事情,正如他渐渐也不再去问他如何算得天时地利、算他出兵退兵、攻城略地。他从不唤母亲“母后”,记忆里他的童年并不在这高高的红墙内。他随母亲住在苦寒的最北方,“驰风”陪伴他长大,直到一纸诏令将那不受宠的皇子与他身份卑微的母亲带回王城。在他心中,母亲也只是母亲而已。她温柔坚韧,别人同他说,你要打败他们,让他们看到你的价值,而她同他说,你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也因此,即使王的母亲去世,除了阿修罗外,无人需为她哀悼、也无人需着缟素——那不是北疆人的母亲,只是阿修罗的母亲而已。但那也是世上唯一、也是最后一个爱他的人。

    穿过飘飞的雪絮,阿修罗望进那双碧色的眼。帝释天举着伞沉静地看着他,他们长得很像,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年轻时的母亲站在那儿。

    他一步一步,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越走越近。风雪里帝释天看清男人锋锐的眉眼,看清他刚毅的轮廓,也看清了他极其微弱的、从未有过的一丝脆弱。阿修罗去抬他下颚,而他下意识后退,又被强硬地扣住后腰。

    冰冷的唇覆上来,帝释天却感到灼烫。阿修罗,你这样的人,也会感到无助吗?抵在两人之间的手垂落下去,他没有再反抗挣扎。他后来想,大约是北疆的冬天太长、太冷了,长到黑夜里的一点光亮都会被当作黎明,冷到在爱与恨都没有算清楚的时候,也要饮鸩止渴般向彼此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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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皆寂,纸伞滚落到地上,而宫人们将头埋得更低。

    “你喜欢梅花。”

    话是一句陈述,而非疑问。阿修罗在窗边的小椅坐下来,今日天晴,外头雪化了不少,他心情也不错。

    帝释天倚靠在窗前,侧过头去看窗外的花,随意回他一句:“是喜欢的。”

    阿修罗在翻阅帝释天桌上的书,两个人一时无话。半晌,帝释天忽然无端道:“来北地前,我从未见过梅花。”

    他很少主动同他开口说什么话。阿修罗放下书,饶有兴趣地去望窗边的人儿,又开口问道:“若是冬日呢?”

    帝释天仍旧未看他,只摇一摇头,二人又一阵沉默。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半边面庞,让他显得有些不真实。阿修罗是看不清他的神情的,但倘若他这时候扳过他的脸看一看,大概也只能一如既往地看到那双淡漠的绿色眼眸。

    “你这些日子似乎安顺许多。”

    “陛下这些日子似乎也少吃了些败仗。”

    阿修罗闻言只一笑,也不再生什么气。许是他今日心情实在不错,又或者是他开始习惯于帝释天话里的夹枪带棒。他们又不是同类。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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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敌人才对。

    帝释天回过神的时候,阿修罗已经走到他身边去。他似乎嗅到他身上极淡的香气,像是梅花,又不明显。是梅花吗?这样想的时候,阿修罗已经将两只手撑在窗沿,把他圈在了身前。

    帝释天没躲开。他反抗或是不反抗的结果总是一样的,雪后初晴的太阳晒得他没什么力气与精神,也懒得同阿修罗大动干戈。他没有推拒或是挣扎,但阿修罗仍旧将他的手扣在自己的手中。仿佛这是自然的、理所应当的,仿佛他不将他牢牢握在手中,他就会飞了似的。

    “为什么喜欢梅花?”男人的吻细细密密落在他肩头,像荒原上星点的火。阿修罗鲜少对他这样温柔,帝释天在那些吻中仰起脖颈,目色迷离地思索着。大约从上回雪中那次开始,阿修罗便对他温和许多,哪怕他依旧不留情面地同他讲话,甚至刻意激怒,那人都不再大发雷霆。

    察觉到怀中人的沉默,阿修罗轻轻啮咬他的颈侧,直到帝释天难耐地咬住嘴唇。他身上的衣袍被剥开,垂落在腰际,可偏偏他又不解他腰带,只让他露出白皙清瘦的上半身。

    “你……”帝释天想要转过头去,却被阿修罗按回原处。他听得身后窸窸窣窣,阿修罗去取了什么?

    冰凉、微痒。从他的腰眼向上蜿蜒,缓缓划过,带着有些冷的液体,却如同在他背后点起火焰。他意识到那是他桌上的笔与墨。狼毫抚过他背后的肌肤,阿修罗的发辫垂落到他耳侧,帝释天被制着无法动弹,只能用手捉紧窗沿,任由男人在他身上作画。

    帝释天绷紧身子,他甚至能感受到未干的墨自笔锋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脊背,沾染他腰间洁白的衣裳。另一些则随着他的薄汗一同淌过股间。一笔又一笔,他知道他在画什么,他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枯蝶抖动翅膀。他不知晓自己的泪水是因爱或恨还是欲念,只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末了,身上的火焰渐熄灭,他听见男人在他耳边沉声叹道:“很美。”

    铜镜照出他模糊的身形。镜中阿修罗站在他的身后,衣衫整齐,而他上身不着寸缕靠在那人怀中,背后,一枝墨梅自腰间蜿蜒而上,点点猩红绽放在他的肋侧、脊背、肩膀。铜镜总归模糊,而那背后真实的光景,便只有阿修罗一人见过罢了——他肤色如此苍白,在其上作画,就像梅开在雪中。

    帝释天闭上眼,又或者他让黑暗替他蒙上眼睛。他感受到新奇的欲念,在视觉被阻隔时他能听到、感受到更多。疼痛与欢愉杂糅着,就像他对那人的感情,就像那人对他。缠绵悱恻与辗转纠葛,他听见阿修罗的喘息,还有自己的,他感受到那人身体的温度,也有自己的。黑暗蒙蔽他的视线,而床褥最终抹花了他背上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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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修罗记得,帝释天虽然看着清瘦,身子却是一向很好的。

    这并非他的臆想。帝释天来北疆三年,前两年他受了不少折腾,但是一直健康。正如谈判那日阿修罗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恨极了这人,因此他将他带回来百般磋磨。他又惯常地畏惧他,仿佛帝释天是他紧握的天地间唯一的变数,因此他将他困于深宫别院之中。但他又被那人所吸引,许是苍松翠竹一般的身姿,又或者他眼底流转的光华,因此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

    北疆也有春夏秋冬,只是冬天格外长些。帝释天醒来时还早,但外头已经亮起来了。身上是散了架一般,他连自己昨夜是何时累得睡着都不知晓,阿修罗对他向来如此。

    打算披衣起身时,他却忽然发现身边是躺着一个人的。帝释天有一瞬间的怔忡,他望着曦光里的男子,阿修罗此刻正沉沉地睡在他的身边。

    这是他第一回睡在这里、在别馆度过一夜。

    帝释天想,或许是昨夜的雪大,挡住他回去的脚步;又或许是昨夜的酒烈,让他醉眠此处。阿修罗睡得很安静,借着天亮时透进来的一点光,帝释天得以端详他的样子。北疆的王有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是好看的,只是它平日里总是微微蹙起的样子,此刻却是柔和、舒展的。帝释天静静地看他,阿修罗的眉眼轮廓刚毅又锋利,有王者之相,仿佛他生来就要一统乾坤、遍揽山河,普天之下再无什么人有他一样的勇气胆识。帝释天对早年北疆王室的事有所耳闻,厮杀、内斗、残忍又腐朽,而阿修罗是终结了那时代的人。

    曦光并不刺眼,不像是属于这个寒冷而粗犷的国度的存在。它温柔又黯淡,落在梅花开放的别馆的窗前。男人上半身是赤裸着的,腰侧惯常缠的绑带也解在旁边,帝释天半坐在床前,去看那人身上的刀伤。

    一条又长又深的狰狞疤痕横亘在腰侧。阿修罗没有同他说过,但他知道那大约是两年前鄞州城外留下的。他尚且记得,何况那时被他重创的阿修罗呢?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就像那道伤疤,它或许不再发作,可永远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时刻提醒人不要忘记它带来的痛苦如狂。那天他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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