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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人之后，张述忍不住心里一阵紧张，看着那厚实的厢门，手心迅速分泌出汗液。

    他用力蹭了蹭自己的手心擦掉了汗，看了看四下无人才下定决心般握上了把手。

    就连把手都精致得好似镶金嵌银，张述看着自己灰扑扑的手，指甲里有路途上沾来的泥沙，他像是怕弄脏了，立马松开了手。

    可他再去看把手却不如一开始光洁，琉璃似的，却有了一层薄薄的颗粒感，像是沾了很厚的灰尘。

    张述顿时有些自残形愧，他扯着衣袖干净的一角使劲擦了一遍，擦完了，左右看了看，没人。

    张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措地站在那儿，怕有人路过进出，他还特地往旁边站了站。来来往往的人看他像个桩子似的站在那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窃窃私语着。

    张述吞了口唾沫，努力将恐惧焦郁咽回肚内，望着自己的脚尖，他头一回觉得一晚上居然能过得这么慢。

    他想转身躲避别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可他下半身好似一块石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目光从腿部蜿蜒而上，他的心脏也剧烈的跳动着，张述把头垂得愈发的低，试图用额前的刘海来一叶障目。

    没事的。

    等他和那些大领导说了，说不定铺子就能保住。

    直到有侍者路过，他这才抬起头，问道:“那个……厕、卫卫生间在哪里？”

    张述在卫生间捣鼓半天才找到如何开水，他粗略地捯饬了一下自己，仔细把手给洗净了，用了洗手液，透着股甜腻的香味。

    他回去时却有点分不清了，模糊地记着门号循着记忆慢慢找回去了。

    张述理了理自己，小心翼翼地摸上了门把，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咔哒”一声拧开了门，一咬牙一跺脚猛的一脚跨进门，反手就是一掌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他僵硬地靠在门上，那一声巨响像是给他的勇气鸣礼，让他一下子升起了精神，好似给他全身打了奋然的鸡血，莫名的，一股隐约刺激着他的兴奋感自心底升腾而起。

    但张述却还是不敢抬头，紧张的，闭着眼，倔然的，少见的，挺直了他的背，双手放在两边紧握，一字一句清晰而昂然的吐字，说着打好的腹稿:“对不起打搅领导们了，我是康宏村的张述。接下来我有几句话想要说一下，请你们听一听，康宏村被领导们看重我真的很开心，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拆我不要拆迁款也不要迁房，不要你们任何补偿，你们也别管我怎么样，我签不签是我的事情。无论怎么样我是不会走的，说我是钉子户也可以，但那是我父母一辈子的心血，你们修路大可以越过我，我在那里也不会怎么样，为什么必须要拆掉我的房子？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让拆迁办的人拆我的房子了，如果房子被拆，我去哪儿住？那儿就是我的家！谁来管我们老百姓？你们来管？你们这样做又怎么算是为老百姓着想的？你们这样做就是要逼死我！”

    “如果你们要这么做我只能向上头去告你们！你们明明有别的方案却还是逼着百姓拆，你们拆只管发财，不管百姓死活……”说到最后张述猛然意识到自己越说越激动，甚至说了非常反动的话，他立即噤了言，心脏突突直跳，几乎要破胸而出，胆寒之意开始从脊背泛上来，盖过了刚刚豪言的奋然感。

    他的神经几乎炸了开来一样嗡嗡作响，张述的身体却因突然上涌的气血而浑身僵硬，只是颤抖着没瘸的左腿，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遭一片寂静，让张述的呼吸声犹如雷动，一下一下几乎都准确无疑的击在耳朵里。

    静了半晌，张述逐渐平静下来，才终于敢抬起头来，霍然抬起头，入目的不是大领导们的脸而是一群少年们的面孔，远远看着年纪都不大。

    宽阔的沙发上坐着五六个少年，懒散地拥着伴儿坐在那儿，灯光暗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张述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戏谑的，像看小丑一样。

    张述刷的一下脸瞬间爆红。

    他慌张四处张望，整个包厢看不到一个领导模样的身影。张述恍然发现自己走错了地，嗫嚅着，说不出话，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口了，想起刚刚自己决然好似英勇就义般的模样，顿感羞耻。

    他强装镇定，声音比刚才低了好几倍。

    “我，对不起，我，我走错了地方，我这就……”

    他话音刚落，一声噗嗤笑声突兀响起。

    “大叔，求人呢？求成这样别人听你的才怪。”

    阴影里走出一个少年，手里拿着电子屏，似乎是正在切歌而突然被张述打断了。他眉眼带笑却是嘲讽，看上去不过十八九的年纪，长相出众，一看便知家世不凡。

    那少年捻了一支烟盯着张述吸了一口，云雾后那张俊秀张扬的脸愈发笑得厉害。

    他慨道:“说得真烂。”

    他嘲讽的眼神看得张述尴尬不已，冷静了下来却还是囧得不行，并未理少年对自己的嘲弄，诚恳的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出去……”

    说着，张述转身要走，他们看着也都没出声。

    张述在心底叹了口气:还好，还好走错了地，要是刚刚那话说出去了，自己的铺子就完了，还好不是，还好没什么事！现在快过去吧，别弄迟了，再耽搁领导待会儿走了。

    就在张述开门的一刹那，“哔哩”一声随之响起，张述用力拉了一下，厚重的门晃了一下，没开。

    张述不信邪，连拉了好几下，不敢太大动作，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这个……门，怎么开？”

    张述问道。

    对于小孩，张述还是有把握的，这种高昂的装潢他并不懂，转而去寻求帮助的他也没有像一开始那么害怕，毕竟小卖部都开这么是几年了，孩子他还是挺了解的。

    张述才说着，转身却看到一张脸悚然跳进他的视线，高大的身影将张述完全笼罩在下面，看不到一丝光亮，张述心中一跳，下意识道:“你干什么！”

    那少年却笑了一下，并不接他的话茬，而是将手里的东西往后一丢，揽住了他的肩，道:“走那么快做什么？”

    啪嗒一声，电子屏就摔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