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境 (第1/2页)

    “阿爸！”

    少年的声音带着干渴和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在夹杂着沙粒的风里飘散。

    天空没有云，是一整块纯粹的蓝。酷烈骄阳当空暴晒着苍茫浩瀚、延绵无尽的戈壁沙漠，以及沙漠中踽踽独行的一个十来岁少年。

    他身上连汗水都蒸干了，在烈日下回头望向来路——遥远的地平线与一条不规则隆起的山脊相连，那是所有人都惧怕的魔鬼山。

    酷热和缺水使他眩晕，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他稳住双脚，弓着身体扶住膝盖喘气，等着那阵晕眩过去。

    沙子里有什么在反光，刺得他眼睛疼。他伸手捡起一片小指头大小，几乎全被沙子埋了的玉片，有点儿像缺了一小块的一片花瓣形状。少年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又看，忽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阿爸——”

    声音嘶哑，叫到破音。发干发白的嘴唇崩开了几道口子，渗出血来。眼角也涌出泪花，要坠不坠地在眼眶里打转。异于常人的金黄色虹膜润了水汽，像泥尘里两颗璀璨的宝石。那是纯血狼族人的特征之一。

    过了片刻，少年抹了把眼睛，把那玉片收好，蹲下来用手刨挖沙子。一开始还十分细致，好似怕动作太大会把期待中会发现的什么东西刨坏，又好像怕不够仔细会错过什么。但后来就越刨越快，越刨动作越激烈。他咬着牙根，五官都扭曲了，疯了一样刨得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十个指头血迹斑斑也一无所获，最后跌坐在沙里号啕大哭。

    哭声像绝望的哀鸣，一声一声啊啊啊地叫，泪水大颗地从脸颊滚落，从面上一层尘土中蜿蜒出几道原本皮肤的小麦色痕路。

    不知道哭叫了多久，少年喉咙里只能发出带血气的气音，才渐渐止住，缓慢地直起身，遥遥望着好似没有尽头的茫茫沙海。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很珍惜地喝了几口，润了润火辣辣的喉咙，又盖好盖子放回去。他定了定神，看了看手腕上没有网络信号的微型终端上的指南针，看好方位，继续往前走。

    背包里只剩最后一瓶水的时候，少年决定掉头往回走。为了扩大搜索范围，回程时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拖着蹒跚的脚步踩着海浪一般起伏的沙地，他回到魔鬼山脚下。北侧山体被晒到的地方星星点点反射着刺目的光，这是仅存在于这座山脉北侧的独有的石矿，属于玉石的一种，和他收起来的那片残缺的花瓣状玉片同材质。

    翻过这座海拔虽高，相对高度却不到一千米的奇特山脉，他就回到了因为被山脉阻隔了绝大部分沙暴而相对平静缓和的区域。这里的沙地被称为静海沙漠，有逐渐坚固的土层和断断续续的小绿洲。他绕的路很远，已经达到安全区域最远的一个绿洲，叫做蛟尾。他计划在蛟尾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在天黑前走出静海沙漠。

    远处就是蛟尾，疲惫的少年已经能看到一点浅浅的黄绿色，但他很快被视野里一片隐约的红色吸引了注意力。

    不是很显眼，只是闷热的风恰好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带了过来。少年的嗅觉异常敏锐，非常肯定自己闻到了什么。他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高帮沙漠靴踩着沙子一步步走近，腥臭的气味越来越浓。

    正如少年所猜测，那是一大块被血渗入沙土的区域，人类的断肢残骸四处散落。断口处的皮肤、肌rou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用蛮力撕扯开。其中有四颗男人的头颅，两颗已经离体，从颈骨处断开，另外两颗还连在胸膛上。但一个胸膛中央破开了大洞，断裂的肋骨有的往里刺进去，有的往外翻出来，爆了半边的心脏掉在胸腔的大洞之外；而另一个从腰部被撕扯开，肩膀上只剩一条胳膊，以不自然的姿势反扭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混合在一起，冲得少年几乎呕吐。

    在这些尸块和浸透了血的沙地中央，一个穿着深红色衣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那里，身体大幅度抖得像在抽搐。

    “喂。”震惊的少年哑着声音叫了一声。

    好一会儿，男孩抖动着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乌黑的眼睛在半凝固的黑红色血块血痕中茫然空洞地看过来。

    少年心头一紧。

    他看清了，男孩衣服的“深红色”是浸透布料的血染出来的。

    男孩除了抬头看他之外，姿势一点也没变。说是“看”，其实只是把脸朝向他而已，投注过来的视线根本没有焦点。

    少年问：“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因眼前这惊悚的一幕而微微颤抖。

    男孩默不作声，除了身体不自然的抽动，就像个没有任何思想和感知能力的玩偶。

    “是黑巫师吗？是黑巫师杀了他们吗？”少年往前走了一小步，靴子踩上浸了血的沙子。那种沉且黏的感觉仿佛隔着厚实坚硬的靴底触碰到了他的神经，使他再度产生强烈地反胃感，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啊——啊——”

    在同一时间，不知道是少年所问的那句话，或者那句话中的哪个词令男孩受到刺激，他忽然抱住头尖叫。但他明显也极度干渴，嗓子已经不能发出连贯的声音。于是尖锐的一两个音节间隔着嘶声的气音，好像被刀子一下下地切割断开了。

    那叫声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