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3页)


    田兆恩也觉得这声音熟悉，还未等他吩咐，董朝飞便傻乐地摘下头盔，“是我！飞哥！经常给你送外卖的那个骑手！”

    “怎么是你？”田警官可没好气，他的眼袋比白天见面的时候要浅一些，但依然有些明显地挂在眼下，“你白天送餐晚上飙车，累不累啊？”

    “不累，这是喜事，怎么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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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证件，赶快出示一下。”

    “等会儿，警官，我没犯什么事吧？”

    “超速行驶怎么不算犯事？”见董朝飞慢吞吞的样子，田兆恩快速伸手过去想掏他的腰包，被对方闪开，“让你拿个证而已，动作能不能快点？”

    董朝飞感觉事态不妙，他想不起来林林总总的交规怎么罚款了，平时他开小电动没这么讲究过，摩托一到手刚开不久就被抓，这倒霉劲儿是真的不想认，“呃，哦……”

    “还有，你这车，改装了吧？证明给一下？”

    看着对方依旧磨磨蹭蹭，田兆恩不禁有些烦躁，“能不能配合点？有事没事看一眼不就好了！”

    证件终于被找出来，还没等田兆恩认真看一眼，董朝飞便唰地搂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还用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警官，念在我风雨无阻给你送过药、送过吃的喝的，能不能就此放我一马？”

    “你是主动承认了自己有违法行为了吗？”

    夜色已深，穿着警服的田兆恩站在路灯下，富有锻炼的身材把影子自然地拉长，他快速地抽出手电筒检查董朝飞提供的证件，“今年32啊，比我大还大五岁。车辆申报最高时速是100公里每小时，刚才监测你已经远远超速了啊，老实交代改装了哪里？”

    “发、发动机，换了大排量的……”对方小小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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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声点说！还有，你车身颜色也换了，怎么这上面写的还是白色？”

    “这都是因为修车厂提早把我的车改好了，审批都还没下来啊！”董朝飞激动地辩解，他满脸通红，无处安放的手揉了揉衣角。他甚至没上过课，别说应对这种审问的场合了，他连回答老师的提问都没试过，他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句，“大城市就是规矩多，妈的真烦！”

    “喂，请注意你的用词！”田警官拍了拍他的警用摩托车，看着董朝飞委屈的样子，“那你可以等审批下来再开，有那么急吗？”

    “……”

    “别这副表情，不爽你就回家去，你身份证登记的这个地址！”

    对面的人愣住了，他瞪圆了眼睛，红红的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珠，像个泄气皮球，他坐到地上，倚靠着他红色锃亮的摩托，头盔也从手上滚落，吞吞吐吐了几个呜咽。

    田兆恩才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也倚到自己的摩托车旁边。和董朝飞的摩托车不一样，田兆恩的车发出蓝色和红色交错的光，会提醒着前后来往的路人，他也想起今天早上见过董朝飞的时候，自己提醒过对方要遵守交通规则，但眼前人很明显心不在焉。

    “田警官，你要怎么罚我？”垂下来的脑袋说话了。

    “没收违规车辆，拆除改装装置，起码罚款两百块。”

    “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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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说过了注意说话！”

    乌鸦不识趣地叫了两声，树在夜风呼啸中随便飘落了一场树叶。董朝飞低头看着落到自己脚边的树叶，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条流浪狗，市政环境清洁工一来，他就得逃，单薄的衣服都还来得及叼走。

    田兆恩反而往远处零星的灯光望去，眼睛里的朦胧不比董朝飞的薄，他嘴里念叨着什么，毫不起眼地被风盖住了，于是两个人尴尬地坐着，安静了好久。

    “哎，你把身份证、车辆啥的复印件给我，我改天替你去交罚款。”

    意料之外的话语打破平静，把董朝飞吓了个魂飞，“你被吹傻了？”

    “没傻，我刚才说话过头了，对不起。”田兆恩把证件塞回去对方的腰包，“你生活也挺不容易的。”

    “我他妈用得着你可怜我吗？”董朝飞咻地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不爽，“罚就罚，我又不是给不起，cao。”

    “你真好笑，刚才是谁让我放你一马的？”警官看着眼前人，“等会还是有同事过来收车的，我帮你给罚款，只是还人情，但你犯错是事实。”

    “我跟你没感情！”

    但董朝飞已经很郁闷了，好不容易到手的摩托车，才开了不到一小时，还被当警察的熟客抓住，说给同行听都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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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来分钟后，田兆恩的同事来到登记了一些信息，将摩托车运上汽车，那团红红蓝蓝的光也一起开远。

    董朝飞在黑暗中摸出手机，他唯有叫辆车载自己回去。这里离出租屋有一段距离，可以花掉他一天送外卖赚的一半钱，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夜间打车暴涨的价格，他还是难过地蹲了下来。

    眼泪不由分说地挤出眼眶，他双手抱膝，脑袋垂在手臂上，哼哧哼哧地哭着，没有进食，也没有劳作，他的热量被风和落叶残忍的拥抱掠走。

    他好像被市中心一点一点往外吞食的村庄，只有被取代或消失的可能，人们拆走他身上的慷慨馈赠，在他身上发家致富，但不会帮他剔除身上的刺、解除他的卑微，更别说合理化他存在的理由。

    只是熟悉的警车声又靠近了自己，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

    “呜呜嗯嗯呃？”

    看着满脸眼泪鼻涕、头发还吹得乱糟糟的董朝飞，田兆恩发出了嫌弃的声音，“多大个人了，怎么不拿纸巾擦一擦啊！”

    无助的流浪狗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的形象，伸出手臂就是一顿擦，“吸溜吸溜……随便吧……你别说我影响市容就行……”

    见他开始自暴自弃，田兆恩的语气反而担心了起来。

    “上车，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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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

    “戴上你自己的头盔。”

    “我不要……”

    “诶，飞哥，我发现你真的很矛盾很搞笑一人。”田兆恩从腰带的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像之前对方对自己的伤口那样，认真地抹干净这张把伤痛藏起来的脸，“一会儿呢又是问我能不能网开一面，一会儿呢又不肯接受我帮你交罚款，一会儿呢又自己一个人在路边哭得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见对方又不说话，田兆恩啧了一句，把地上的头盔盖到他头上，又绕到身后身后，抱起他的腰，不顾对方的挣扎，一股劲给人搬到警用摩托车的后座上。

    “cao！你力气这么大？”董朝飞还生着闷气，被吓了一跳，一个跨就是下车，又被田兆恩给抓住了腿。

    “我夜班结束了，虽然没有你追求的狗屁速度，不过我的车好在安全又稳，送你回家不犯法。”

    挡风塑胶板被盖上，又被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董朝飞愣愣地看着田兆恩坐上了驾驶位，嘱咐着自己要抓紧，钥匙扭动，更加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往永不熄灭路灯的地方开去。

    他想起来了mama包的云吞里面加了的是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