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会 (第1/1页)

    时至今日，我也惊悚于那天我为何会有那样多的眼泪可以流。

    我实在是有足够好的运气，吃苦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平心而论Sam并未诓我，这里的薪水足够丰厚，但也需一些本事拿的到，譬如面貌要清秀。

    花花公子吃惯山珍野味，不免把主意打到侍应生头上，鲜花珠宝追求，这样猛烈的手段下，难保有人不会动心，不过感情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再加之有些人老板也开罪不起，索性默认。

    我曾经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求爱不得雇人来绑架我，只可惜Sam事先提点过，我留了几分警惕，身手也不错，没有被得逞。

    那时我拒绝的原因很简单，被扔到公海里喂鲨鱼也好过做鸭。

    再之后我结识了霍应淮，被他庇荫，更随心所欲。

    转角处领班过来，身后跟着一行男生，他们是要被送到二楼哄那些达官显贵、花花公子开心。

    我不知脑中抽什么疯，快步上前混入其中。

    领班推开包厢房门，熟练安排位置，见到我后愕然张嘴，面色迟疑，我拍他肩膀宽慰道：“那边我会去讲。”

    之后快速扫视一圈，坐在一位卷头发小麦肤色的男性身边，这个位置很好，在包厢最边缘处，宛若透明人。

    他的手原本随意地搭在靠背上，见我入座，很快收回，拘谨放于双膝之上。

    我见怪不怪，这大抵是霍应淮的功劳，如果有混账二世祖评选，他当居榜首。

    卷发男生脸色有些不自然，讲话也磕磕绊绊，他说：＂前两天我们在游艇上见过的，那时霍少也在。＂

    经提醒，我想起前日里的确陪霍应淮参加过一场游艇聚会，但见过的人太多，实在对不上名字，只能佯装寒暄道：＂原来是你。＂

    可惜我此项技能还并不熟练，运用起仍漏洞百出，他面露怀疑，好像有些失望，但并未拆穿我，而是又介绍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他品性很好，叫我感激，我诚恳承诺一定会记住他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挠头，与我交谈几句后大概看出我的生疏，于是结束对话。

    这场聚会大抵主角是何景云，办来为他接风洗尘，港岛的二世祖圈子只有那么大，在场的人我眼熟的有很多，往日都飞扬跋扈，鼻孔朝天，今日却都夹着尾巴做人，场面实在滑稽。

    何景云做事稳重圆滑，段位不知要高出去多少，三言两语就收服了那些人，片刻后再嚣张的二代都心甘情愿的叫他景云哥，凑到他面前一窝蜂的为他递酒。

    何景云从前酒量算不得太好，最多三杯便可倒头就睡，如今浸润生意场多年，喝了一轮也不见醉意。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人又不会像石头一样呆在原地，总会变化。

    大概过了有两三个小时，吴觉清接了通电话，随后神色大变，附耳对何景云讲了几句话就作势离开，想来有急事处理。

    何景云按下他的手掌，递去一记安抚的眼神，随后起身对众人讲，他有急事，需提前离开。

    他忙于照顾吴觉清情绪，大衣也未来得及拿走，我考虑片刻，拎着外套追了上去。

    港岛天气并不像内陆寒冷，但深秋凌晨，仍不容小觑。

    我走出会所时，正好看到一辆车消失在街尾转角。

    何景云并未同吴觉清离开，而是站在街边路灯下，背对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后转身，看到是我，并不惊讶，随后将衣衫整理好，接过外套穿上。

    我所作所为只不过心血来潮，现在方知突兀，只好用侍应生的口吻讲道：“需要为您叫一辆车吗。”

    “已经打电话给司机了，多谢关心。”他回。

    ＂周生，你带了烟吗?＂

    ＂万宝路可以吗?＂我说。

    他颔首，我将烟盒递给他，他抽出一根衔入嘴中，挑眉示意我点火。

    我摸出便利店买的火机，价格便宜所以不防风，我只好伸手侧挡。

    吧嗒一声，一簇火舌瞬间蹿起。

    何景云衔烟低头凑近，英俊的眉眼被火光照亮一瞬，很快消失在烟雾中。

    我有些恍若隔世，产生不真实之感，心中暗道命运荒唐。

    猩红火星很快黯淡，何景云将烟捻灭扔至路边的垃圾桶中，随后折返垂眸审视我，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像是木质调熏香，一时头大，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几步。

    他却逼近，甚至侧头去盯我的颈侧，好惊奇一样问我：＂咦，周生你右耳居然有耳洞，真是好巧，我的左耳也有，凑起来正好是一对。＂

    我闻到他口中的酒气，心想真是对他高估，竟误以为他酒量有所提升。

    何景云的耳洞是陪我一同去打的，现在自己忘掉，大惊小怪地跑来问我。

    我懒得同醉鬼解释，糊弄他：“大抵天下恋人做的事都一样。”

    他又伸手拨我的耳垂，讲：“周生应该最配蓝宝石耳钉。”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像发生千百次般，我却诧异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他也学了登徒子的这一套，跑到大街上调戏别人。

    来接何景云的黑色轿车及时赶来，下来一位保镖，将他扶至车内，关闭车门，准备离开。

    我转身之际，听到有指节叩击车窗，侧头去看，何景云半边面孔隐在阴影中，对我笑眯眯地讲：“周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