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_泥沼 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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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沼 三 (第3/3页)

能让他尽兴。

    终于,他松开了手,把不住咳嗽的女人留在地板上,转身在工具箱里翻找,想在她身上试试其它新鲜的玩法。云梦大口大口地喘息,压抑的疼痛并没有随之消失。她注意不到究竟过了多久,自己又被干了些什么。身体内部的痛苦越来越难以承受,相较之下,那些可笑的道具落在身上,就像蚊子叮咬。她又开始咳嗽,直到看清楚男人因惊慌而变得青白的面色,才发现有鲜红的血液落在自己的rufang上。

    她抹了一把嘴,掌心也沾上温热的血迹,接着失去了意识。

    在梦境中醒来,她几乎就要落泪。在这种时刻,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孩子。

    好在她可以暂时躲避。约翰坐在教室最前排,顶着老师严厉的目光,不敢有半点分神。而她出现在窗外的树荫下,没惊动任何一片叶子。一切痛苦和烦扰都离她远去了,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会被风吹走。

    但风终究只是穿过了她,带着一股温和的凉意。她浸泡在风里,觉得自己就要溶化。

    她不想看他了。就找了个堆着落叶的角落,蜷缩起来,闭上眼睛。在梦里,她得到了一次甜蜜而安稳的睡眠。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从未睡得这样舒畅过。又深、又沉,无限地下落一般,直至陷入土地的怀抱里,与世界融为一体。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男孩儿的世界已经步入了黑夜。她没在之前选中的地方,而是不知怎的进入了室内,站在一条昏暗的走廊上。

    下一刻,约翰举着一支飘飘荡荡的烛火,走到了她的面前。孩子轻快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

    她没有回应。只是沉默、沉默。

    “学校很好玩,同学很有趣,老师有点凶但课堂内容很有意思……就是好久都不能回家,见不到mama、安娜和我的小马。还好有你在!我太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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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儿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反常之处,安静下来,紧紧抿着嘴唇。火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烁、跳动,他还想说些什么,异样的氛围却叫他无法组织字句。

    刘秀凑近他,蹲下来,握住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切切实实地握住了,能感觉到被夜风吹得略微发冷的体温。

    她看了他许久,然后说:“谢谢你啊。”

    他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稍微松了一口气,回道:“为什么?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能来看我。要看看我的宿舍吗?有点小,门会嘎嘎响,床也老是吱吱响。但偶尔能看见松鼠和寒鸦。”

    她说:“不了,抱歉,我要走了。”

    他又开始紧张起来,“那么、再见……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他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不只因为是她的话、她的举止,不只是因为沉闷的气氛。他能感觉到她,尽管很模糊,但足以分辨,她胸腔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浓烈的悲哀。

    “我还能见到你吗?”他太急切了,话语当真脱口而出。于是招来了一阵问询:“约翰?怎么还在那儿站着?快回去睡觉!。”

    他没有理会,只是殷殷地看着她。她却只能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又催他:“快回去吧,你穿太少了,夜里好冷。”

    然后她就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消失不见了。

    在医院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没有感到多少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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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的确是幸运的,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见她呕血、昏迷,客人终究没有被吓破胆,没想着“毁尸灭迹”掩盖罪行,将她真正变成一具都市传说里的无名女尸;也没有当即“逃跑”,把她丢在房间自生自灭;而是打电话给彪子,坚持要送她去医院。根据转述,他是这么说的:“我下了多重的手我还不知道?绝不至于叫她这样!我都玩儿了多少年了?从没失过手。这绝对不是我的问题!带她去检查清楚,可别讹上我!”

    痛苦不再剧烈。她仰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晕出神。

    彪子坐端过来两盒泡面,难得地和颜悦色:“吃吧。”

    “谢谢彪哥,我不饿。”

    于是他哧溜两口吸完了一桶,又把第二桶吃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弟过来替他。他打着哈欠,说自己回去补觉了,折腾了一宿,晚上还要上班。

    又过了一阵,惠姐来了,拎着水果和打包的饭菜。她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红包。

    于是云梦明白了,自己想必病得很重。

    “你昨晚那单的分成,还有赔的医药费,都存进医院账户里了,这几天应该是够用了。这些是我补给你的,你收着。不管是什么病,怎么着都怪不得别人头上,总之不关我们的事。我算是仁至义尽了,跟你从此就两清了。”

    很快小玲儿也来了,带着一双铃铛一样的哭肿的眼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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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惠姐就回去了。此后云梦再没见过她,也没见过彪子或任何一个皮条客,甚至也没碰见过发卡的小弟和睡过的客人。

    接下来的好几个下午,正式上班之前那段闲暇时光,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地来过病房。有些带了钱,有些带了水果,红英最夸张,捧了一束鲜花过来。

    “快闻闻香不香?香不香?香吧。我这可不是一般的花,是天上的仙草。闻了我的花,明天就能跳,后天就能跑,不出一星期,啥病都能好!”

    往常是会有很多人应和她的俏皮话的,今天换来的却只有一阵沉默。一同过来的姑娘们都没接话,甚至有人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落泪。她自己也怔了一会儿,扭头在包里翻了一阵。“还有还有,我上回说的那个巧克力,我都给你带来了,一颗都没给自己留。还有还有,进口的护手霜,法国牌子的丝巾,还有周老板送的香水,我一直没舍得用……”她说着说着声音有点抖,“我一分钱没存,全换成这些东西了。早知道该存点儿,早知道……”

    等尘埃几乎已经落定了,陈月又单独来了一次。她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经历最多的,在这种境况下显得格外镇静。她的话语认真、严肃,带着一种使人安定的魔力。她说:“不要怕。这个时候了,怕也没用。你不是本地人吧?拿到检查结果之后尽早出院,然后回老家,不要去省城,直接去户口所在的县城。你去那里看病便宜。哪里的医院都一样的,开得出来吗啡就行。要跟医生说清楚自己的情况,不要把钱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家里的债就别管了!你手里头剩下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自己身上,要让自己过得舒服。”

    她说:“进来之前我问过医生,说的是还要等进一步检查的结果。但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了,我也没必要假惺惺。”她打开带过来的纸袋。“这是红英帮忙挑的,她眼光好,不怕买到假货。她说她明天再来看你。喏,你看看喜欢吗?”

    那是一条洁白、柔软的长裙,像云梦在梦里见过的那样洁白、柔软。“喜欢,谢谢姐,我很喜欢。”

    陈月接着说:“没什么好忌讳的。我老家那边的讲究是,人死之前穿得好,下辈子才能过得好。我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在南边的时候特意托人去香港裁了一身旗袍,用了最好的料子,等闲的衣服可比不上。你这件也不错,红英说是整个商场里最好的了。下辈子我去做高官,你肯定也能当个富豪。我们都有好前程。”

    最终的结果比预想中的还要更糟。大概率,她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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