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族奇遇记_社畜的人生简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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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畜的人生简历 (第4/5页)

是个小孩子,她不是故意的,她病的太厉害了……所以那时听见了年幼的唐锦走路的脚步声,她被吵醒了,那病被吵醒了就痛得再也难睡着,她尖叫着把他拖出去剥光衣服丢在外面,她用针去扎他的手臂……

    她不是故意的。

    唐锦从此走路都悄悄的,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很多年后,工作时,他一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就全身僵硬地停下,他一直很喜欢租的单身公寓,那间公寓铺了品质很好的地板,走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不会再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也不会再犯错了。

    再也不会看到父亲死死掐着母亲的脖子,母亲不会在地上打着滚歇斯底里的尖叫,不用在家庭聚会时被亲戚们拉到角落里,每个人都用关心掩饰着好奇与打探,那些人很有经验地说,你爸妈又吵架了吧?你要好好劝啊,你是长子,要懂事。不用陪着母亲的每个晚上都要回答那个问题“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他起初不想回应,后来说,那我也去死吧,再后来,他觉得,就算没有人,自己活着还是死了都无关紧要。

    他也不用再跪在地上认错,不用每天一进家门就战战兢兢地感知气氛,他再也不用装作在笑,公寓里一个人时总是面无表情的,他也不用被所有人羡慕地说着你爸妈对你真好啊,舍得花钱,舍得培养。

    明明没有一件衣服是自己选的。他躲在公寓里吃着廉价的水煮面,穿着廉价的衣服,正职又兼职,疲倦到从楼梯上摔下去头上血流了半张脸,应酬后回家跌倒在地上吐得满衣服都是,却觉得这比当初的走投无路要好得多。

    他面无表情地打游戏,又仿佛真的热恋上了一个虚拟的游戏角色。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场热潮,关服的那天他一直在笑,就像过去无数次他最擅长最拿手的那种笑容。

    唐锦想,我现在甚至没有办法抛弃他了。

    这份数据已经随着关服消失了。

    2

    沈侑雪永远是他的账号,是他从未存在过的梦中情人。

    他永远跟自己的父亲不是一种人,永远不会应验母亲的诅咒,他喜欢的人隔着次元,在另一个世界,立于山巅的白发剑修变成了梦中翩然远去的电子蝴蝶。承载着他的喜欢,他的金钱,他的付出,寄托了大学时远远摆脱家里的头一回无边无际的自由,还有年少时就下定决心永远不对人说出口的秘密,永无背叛的可能。

    辞掉了工作换了城市,去了很远的地方,从此为心中从来没存在过的那场热恋永久哀悼服丧。

    唐锦甚至忘掉了过去的很多事。

    母亲曾经给他看过与父亲相恋时的日记本,还有怀着唐锦时写给孩子的信。他看完了,又陪着母亲一张一张地把那些纸张全部撕碎丢进垃圾桶,见证了母亲对这个家最后的一点留恋都化为灰烬。

    她是离婚之后才告诉唐锦的。那时她情绪还不太稳定,每十几分钟就要打个电话逼问唐锦有没有把父亲的签字拿到手,有没有逼他把财产都转移到唐锦名下,有没有发誓不再娶别的女人,她说唐锦是个废物,你是长子,是唐家的命根子,连钱都不敢要。

    唐锦语气平静地说,妈,我去爸公司门口跳楼吧。

    我去把事情闹大。

    我死了,钱留给唐霁和唐念。

    然后他挂了电话。

    2

    那时他已经快有两年没能好好睡觉了。失眠不失眠并不重要,反正睡不着,他通宵地打游戏,沈侑雪的名字在排行榜上一名一名地上升,老师对他的识趣懂事也很满意,他很久没有哭很久没有笑,不知道为什么,经常醒了之后一动不动地躺上很久。

    他想起床。

    不知道为什么,完成不了这么简单的事。

    他有时突然回神,发现自己在街上散步。又或者是发呆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手,很多回忆的次序都乱了,都变成了破碎的胶片。他迎着凛凛的风向前走,盲目而不知去路,失魂落魄地一直走,他以为这条路没有尽头,但有时忽地从悬崖上跌落,醒来时又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打电话给发小,在风里往下看,一边看一边笑。

    “我的社交账号……哦,如果有什么丢人的内容,就帮我删掉。”

    发小在电话里的声音比他还要慌张失控,嘶吼着说唐锦你清醒一点!!你爸妈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你的错!

    唐锦仍旧往下看,看到很多小小的人影。

    “你知道我弟吧……唐霁和唐念。唐霁倒是有点胆量……可惜唐念眼睛不好,闻殃,我对医疗系统不太懂,我对这些完全不了解……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把我的眼角膜捐给我弟?不过重度近视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吧……还是说……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的眼睛给治一治……”

    他最后没有跳下去。

    2

    发小到最后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如果打电话给家人只会让唐锦真的跳下去,所以在最后一刻打电话来的是表妹。

    表妹还是不爱说话,两人在电话里尴尬地沉默了很久,表妹才说:“哥,今年生日我请你吃面吧。”

    发:“那我加一个蛋糕。”

    唐锦看着脚下的风景有些无语,可有有些想笑,这一次想笑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他好久没这么畅快地笑过,他说你们觉得我就值一个蛋糕和一碗面啊。

    可他还真的就只值那么多。

    他已经没有能力去辨别那个能在童年时为了自己的眼泪折回去买下昂贵礼物的父亲,那个后来赌钱赌输了几十万却对家人发脾气的父亲到底对自己的小孩是爱是恨,也不想去计较精心抚养自己,悉心照顾却又有时显得很陌生的母亲到底有没有后悔过生下自己。

    那些包含爱意的书信都是他陪着母亲亲手撕碎丢掉的。

    他让弟弟远离了这个家最糟污的那几年,两个老弟,两个年轻人,永远肆意,永远热血,永远青春,对着给钱的哥哥也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对着不着调的老爸也能随便撒娇,对着温和的母亲甜言蜜语。

    他没能以雪为名。

    没能保守秘密。

    2

    没能快意恩仇。

    他是所有故事中最翻不起风浪的那个小角色,不能让任何人读过后有一丝痛快,他永远走在没有太阳的冰原上,只能用游戏去寄托无法实现的奢望,他希望自己无情无欲,希望自己无波无澜,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任何事动摇心绪,如果这样,是不是他的人生能稍微顺利一些……?

    唐锦注视着两个弟弟,一个像野猪一样,一个怀揣着梦,那些他过去被父亲滥情所控制,向母亲允诺自己会待在家里陪伴她,绝不出门的阴郁,那些被母亲撕烂、扔掉的与漫画书。他近乎快意地看着两个弟弟像野兽一样生长,在自己永远够不着的地方,像金色的小太阳。

    但太阳有一天突然彻底沉进了海底。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找到了阴暗的小角色,铛!聚光灯打了下来,一切都亮得睁不开眼,这里不是唐锦该来的地方,他应该坐在观众席上,在黑暗中和所有人为台上的人鼓掌,而不是这样……

    他木然地打开信封,信封里是弟弟留下的那只钢笔。

    唐霁呢?我弟弟他……人呢。

    穿着制服的人面带悲痛,却仍旧不肯开口详谈,他们说这支钢笔的主人牺牲了……阴差阳错,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由于另一起……无法告知的突发事件,这支钢笔是遗物。

    唐锦怔怔地盯着钢笔上的血迹。

    他慢慢地抬起头盯着说话的领头人,眼底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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