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后背 (第1/1页)

    第72章、后背

    说起来谢亭午对自己倒也够狠心，不过自从两任夫人去世、父子反目后，他便不再克制了，纵容自己不停地纳新人。四家七宗等出身较高给了名分的不算，家奴中也幸过许多，不过都没给名分，也未必都留在身边伺候罢了。

    二小姐与三少早被谢凌厌弃，婚嫁之事他也没敢太上心，唯恐让谢凌找茬对这两个儿女下手，却是没想到，忍了这么多年，竟还是折在谢辰手里。

    他也是真怕了谢凌，老二老三被出族，他只偷偷地送了些财物过去，却是一句都没敢问谢凌。

    剩下的这些年纪都小，他这才想起来过问一番。

    四少五少不过比谢辰稍大，一个刚毕业不久，另一个转过年毕业。听父亲问起婚事都犹犹豫豫的，倒像是有些眉目了。

    谢亭午这下来兴趣了，却还端着架势略一皱眉：“你们年岁也不小了，有什么主意大方说就是，又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这般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四少五少忙起身恭敬应了。

    谢凌看这边摆出严父训子的场面来心下一哂，没等四少开口便道：“父亲，阿辰尚小，这等琐事便不必让他听了吧？”

    他回头看向谢亭午的姿态显得很敬重，然而只有谢亭午能听得出其下深深的不屑。

    “倒也是，那……”谢亭午勉强笑笑，看了谢凌一眼：“阿凌、阿辰，你们先各自去忙吧。”

    谢凌这下满意了，心早就飞回了自己院子里的谢凛身上，难得对父亲低头应是道谢。

    谢辰不知其下隐晦，只乐得不必在这里干坐着，跟着谢凌朝父亲谢了一句，起身。

    两对母子忙也站起身来，等谢凌带着谢辰走出几步才对着谢亭午又躬身坐下。

    谢凌带着谢辰出了主屋的门，回头看了眼被关在门内的自己的血脉之源，嘴角讽刺地挑了挑。回头，已经又是一派好大哥的风度，故意逗谢辰：

    “我去陪你凛哥了，你也过来？”

    谢辰忙拼命摇头。

    谢凌一笑，眼中隐隐的冷意顿散，含笑在肩膀上轻捣了谢辰一拳：“没良心的家伙。我不管你宠谁，但别给我出格，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别人取代他。”

    谢辰微微抬头看向谢凌，只见大哥眉目间被挂得到处都是的大红灯笼映得皆是火红的颜色。他低头紧了紧领口避开谢凌的视线，首先抬脚往兄弟二人院落的方向走去，慢慢开口：“大哥，你……这是威胁我？”

    “我还没那么高看他。”谢凌比他高，腿也比他长，不过一步便跟了上去，在他身旁走着，声音中含着笑意：“比他会讨人欢心的家奴多的是，想不想试一试？”

    “不……”话刚出口，谢辰便悚然一惊，不由停步——

    此时此刻，在谢凌毫不遮掩的轻松语气中，谢辰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大哥能、且会这么做。

    谢凌低头看着他的眼，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依旧是温柔的好兄长。

    谢辰重新回头，继续向着自己要去的方向抬步。在火红的夜色中，他分明听到自己的声音意外得冷静又镇定：“那……你跟他呢？”

    他没有说出谢凛的名字，显然对于谢凌来说也不必说明。

    谢凌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你想跟我们比？你们一同经历过什么？你的后背敢交给他么？”

    谢辰沉默了片刻。在这沉默的几步之间，他已经走到了该与谢凌岔路的时候——他与谢凌的的院子都在这座庄园的后部，也都离谢亭午的主院不远，只是他的为了清静在东路往东的僻静角落，而谢凌的则在东路与中路之间，离家主的院落最近，位置也最核心。

    “我不想跟你比，也没想经历什么。”谢辰站在岔路口，稍一侧身，面对谢凌的院门、背对自己的，看着谢凌的领口：“我只想轻松一点地活着。”

    顿了顿，谢辰的视线缓缓地往上，看到谢凌抿紧的唇角时心下一动。他像很小的时候一样用食指拉住了谢凌的袖口，抬头：“哥……我还不知能活……我的后背交给你难道不行么？”

    他本想说自己还不知能活几年，只是看到谢凌猛地阴沉下去的脸色时及时把后半句吞了回去，换了句带了撒娇意味的示弱。

    “……”谢凌被他多年不见的“撒娇”神情气笑了，同时却又……从心底涌上一种不知该如何排遣的酸涩。他掩饰地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树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不过片刻便眼睛有些刺痛，随即眼前模糊一片。

    就算他知道谢辰此时有七八分是故意往他心口最软的地方戳，也还是忍不住想要把这个坏东西深深地藏在心里最安全的地方：他曾经护不住母亲与小姨，而现在……终于有个能护得住的了吗？

    谢凌不想在谢辰面前失态，用力眨了眨眼，又伸手匆匆抹了把眼睛：“怎么这么刺眼。明年让他们少挂几个，换点颜色柔和的……”

    打岔了一句压下眼中的湿意，谢凌又低头吸了下鼻子，轻推了谢辰一把：“大冷的天，又不急着回去了？还不走。”

    谢辰戳完了正心虚着，低着头等谢凌的答复，只觉得谢凌沉默了片刻态度便软化了，倒没发觉谢凌的失态。只是听谢凌这么不置可否地转了话题，心下便是一喜，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了，旋即故意撇了撇嘴：“你也不急了？”

    谢凌没说话，依旧轻推他的肩，谢辰乖乖抬步，让谢凌送他回去。到了谢辰的院门口，谢凌才站住，给他理了理领口：“快回去吧。”

    平常谢凌对他的语气并没这么……温柔，这一下谢辰反而更心虚了，有点不好意思：“……哦。那……你也快回去吧。帮我跟凛哥说，春节快乐。”

    谢凌揉了把他的脑袋：“还算你有点良心。”

    谢辰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冲他挥挥手，自己进了院子。

    遥遥跟着兄弟二人的丙肆和丙拾忙跟上谢辰，离谢凌好几步远时便无比恭谨地深深躬身，直到进了院子后才直起身来，侍立在谢辰屋外。

    谢凌远远地看了谢辰的院子一会儿，转身时眼下的湿痕已早被寒风吹干了，只留眼中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