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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都是假的 (第2/2页)
擦干的睫毛轻微颤抖,像刚蜕壳的蝴蝶被暴雨压折了翅膀。 温诚在心里祈祷祝锦枫今晚不会做梦,安稳睡一觉就好,一面又贪婪地奢望他可以梦到自己,哪怕只是一阵风、一片叶子,替他阻挡噩梦侵袭。他希望这一夜过得再漫长些,假装往后余生祝锦枫也会抓着他的手,只信赖他一人,他心甘情愿做坏心情回收站,承担他的所有不开心。 但实际上温诚只敢在床边坐得笔挺,沉默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柔软的脸庞,凭空想象嘴唇贴上去的触感,也只敢想到这一步。 “怎么会捡了这么个赔钱货!小时候总是生病花了那么多医药费就算了,现在又搞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那能怎么办?当初抱来的时候怎么看得出是Omega……” “要早知道会是Omega我肯定不会要!也就是当时只有他这么一个正常的小孩…… “被谁肚子搞大了都不知道,说出去丢不丢人啊,以后还有谁敢要他?他这副样子以后还能挣钱吗?白白养了!” “你少说两句吧……不管怎么样小枫都是我们的孩子……” …… 错乱的记忆在梦里归位,祝锦枫记起父母真正的态度,病房外的抱怨、争执,没有半句在担心他的身心状况。原来他们倾尽一切领养小孩只是为了日后有所依托,穷苦时期为他的付出是想让他知道感恩,加倍偿还。在两个普通的Beta眼里,Omega没有资格接手家产,像他这样被人糟蹋过的,更是连转卖的价值也失去了。 他想起他并没有向父母倾诉在岑江一中的遭遇,默许了他们愈发过分的揣测,贴着“不知检点”“不自爱”的标签,绝望又固执地想把孩子生下来。 也记起了后来他去岑江找过顾谦衡,就在顾谦衡十八岁生日那天。 宁城那时还没通高铁,祝锦枫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坐上清晨最早的大巴。两个多月的身孕看不出异常,但那还未真正形成生命的胚胎已经学会了抗议,仿佛想阻止他飞蛾扑火般徒劳的尝试。四个小时的颠簸让他差点昏死过去,终于到站后他在公共厕所吐到两眼发黑。顾谦衡的电话依旧只会响起无人接听的忙音,频繁发送的求助信息仍然石沉大海。 岑江对十八岁的祝锦枫来说还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城市。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去哪儿找顾谦衡,顶着七月末刺眼guntang的阳光,感觉自己像被随意掰碎丢弃的、含有过多杂质的冰。他只能想到顾谦衡带他去过几次的中心商圈,于是拦了一辆出租车,被司机绕路坑骗了很多钱。父母终于发现他的不在场,他按掉母亲的电话,屏蔽了消息,继续拨打顾谦衡的号码。 他在广场漫无目的地游荡,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反光的玻璃幕墙像密不透风的囚笼,突如其来的短暂的暴雨将他浇透,烈日还悬在头顶,仿佛审讯室里不会关闭的强光灯,逼问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他想走进大楼再看看,下一秒却被横冲直撞的小孩撞倒,画面天旋地转,小腹传来剧痛。在路人的尖叫和慰问声中,他好像终于看见了顾谦衡的身影。他不会认错他的Alpha的。但他的Alpha只朝这里看了一眼,然后揽着另一个男人的肩膀,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极其高档的餐厅。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顾谦衡的“喜欢”是游戏厅里吝啬给予的兑换券,新手玩家祝锦枫投入再多硬币所得到的,也不够兑换最下等的奖品,还要拼命安慰自己过程很快乐,不必在乎结果。 早该醒来了。 只是他以为顾谦衡仅仅是不爱他而已。天之骄子难以避免的高傲顽劣,少年时期未成型的责任感,被太过耀眼的外表掩盖,祝锦枫可以慢慢原谅,连同还记得的那些短暂真实的快乐一起抹去。 叶锦岩的出现让他才意识到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中的骗局,荒诞至极。 众星捧月的十七岁的顾谦衡,怎么可能会对那时候如落汤鸡般狼狈滑稽的祝锦枫一见钟情。 二十六岁被迫结婚的储谦衡,在看到照片时又究竟想到的是谁呢。 他后来说的那么多“喜欢”,有哪句是真话吗。 祝锦枫不过是件廉价的可有可无的赝品,从诞生的那刻就注定了被丢弃的命运。 梦里无形的冰凉的触手将他缠绕成茧,畅通无阻地拽向深海漩涡,记忆碎片全都渐渐远去。他想他还不如就冻死在生母的襁褓中,或者永远躺在手术台上,假装从未来过这个只知道捉弄他一人的悲惨世界。 要沉底时却有人将他托起,微弱的光与热撬开裂缝,送来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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