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尾（二） (第2/2页)

怪怪的大箱子堆叠在一起，两个套橱摆在床头，使得房间显得十分狭窄逼仄。

    正当他感叹之时，冷不防从黑暗中“嘎”得一响，吓得禹夏汗毛倒竖，浑身抖了两抖。

    “什麽东西！”

    “别怕，在这边。”

    凝明把灯举到一个柜子前面，只见上头有一只黑鸟，眼睛闪出一阵萤光。

    “这是什麽？”禹夏第一次见这种鸟。

    “他叫果子，是一只乌鸦。”

    “乌鸦？是景国的神鸟吗，怎麽会飞到这麽北边的地方来呢？”

    禹夏想起母亲曾说过，在十分遥远的南方有一个大国叫做景国，崇奉鸟神，朱雀、赤乌、孔雀、迦楼罗②是这个国家的四大神兽。

    “我不知道，这是神鸟吗？我怎麽觉得它没有什麽奇怪的呀。”凝明只是在去年冬天在雪地里救下了被冻坏的这只小乌鸦，一直偷偷养着，听阿徭说，乌鸦聪明识人，凝明正好没什麽朋友，有什麽心里话就对它说了。

    “我听我娘说，真正的神鸟乌鸦是浑身赤红，闪着金光的。”

    禹夏这麽一说，勾起了凝明的好奇，他第一次觉得禹夏像是个知识渊博的老先生，便急切地问：“那这只乌鸦呢？它有神力吗？它是怎麽来的？”

    禹夏其实并不知道怎麽来的，但看见凝明这麽着急，便一股脑地瞎编乱造下去：“现在你看到的乌鸦，在朔方国是很少见的，不过见到了也没什麽稀奇，它们是赤乌和麻雀生下来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已经没有神力了。”

    “哦～是这麽回事呢！”凝明捂嘴一笑，“要是它也有神力就好了，可以教我法术。”

    “嘎嘎嘎！”果子忽然大叫了三声，似乎对禹夏的胡乱解释很不满意，凝明嘻嘻笑起来，猛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晃动的亮光，凝明转头一看，立马止住了笑。

    “怎麽了？”

    “嘘——”凝明用极其微弱地声音在禹夏耳边说道：“掌灯嬷嬷来查房了！”

    禹夏立马识相地捂住嘴巴，躲在凝明身後：府里上上下下，除了母亲，也就这个老嬷嬷他有些忌惮，倒不是怕她骂他，只是常常到他母亲跟前说三道四，让他心烦。

    “如果她知道我在这儿，明天我就……”

    “嘘——别出声，你跟着我。”

    说罢，凝明蹑手蹑脚地爬到房门边，用手指点了点舌头，在纸窗格上捅了一个小洞往外看，不远处传来圆伯和掌灯嬷嬷模模糊糊吵闹声。

    “怎麽回事儿，大晚上的脚露在外边，没有规矩！”

    “姑奶奶，天这麽热……”

    “你也是屋子里的老人了，净弄出些不正经的名堂，且不说规矩，你闻闻你这脚……”

    禹夏一把抱住凝明，凑近了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怎麽了？我们能逃出去嘛？”

    凝明想了想道：“放心，我出去拖住她，少主往西面绕过去，管保你碰不着她。”

    “凝明，等她走了，待会儿你来我房里好麽？”

    “少主不休息麽？”

    “我……你不想听我讲讲景国的故事麽？”

    禹夏这麽一说，凝明倒的确想长长见识，思索了片刻便答应：“行，我待会儿就来。”

    这是凝明假装揉了揉眼睛，拉开房门往圆伯那边去了。

    “哟，这不是凝明吗？怎麽了？”

    掌灯嬷嬷还在训斥圆伯，一看见凝明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应该猜着了。

    “起夜去？”

    凝明点了点头，稍稍施了一礼，这孩子平时十分懂礼貌，守规矩，掌灯嬷嬷也就随他去了。

    “房里没点灯吧。”

    “没有呢。”

    “那你快去吧，别憋坏了。”

    正在二人说话的空当，禹夏一溜烟从房里出来，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住处，不知怎麽，就这样一次小小的冒险，竟让他尤为快活，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不多时，凝明也来了，可是一来到禹夏的身边，就看见他流着哈喇子，露着肚子，睡得不省人事。

    “真是个莽撞的家伙。”

    凝明摇了摇头，轻轻给他盖上了被子，在他把被子铺到禹夏胸前的一刹那，禹夏一睁眼，一把抓住凝明拖上床来道：“哈哈，被骗了吧！”

    “吓我一跳！”凝明不无生气地说，刚才真是把他差点没吓死，手里已经渗出一阵薄汗。

    “凝明，陪我睡吧。”

    “小的不敢。”主仆有别，即便有仆人守夜，也得打地铺睡，断无可以睡到主人床上去的道理。

    “有什麽不敢的，我是少主，我喜欢你，就可以让你睡在这儿。”

    “喜欢？”凝明被这个词吓到了，可又觉得心中又有了一种别样的温暖。

    “嗯，你说朋友来了就会高兴，我刚才就很高兴，我想，我和你一定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还客气什麽，明天我就求母亲，让你来为我守夜，只要没人看见，你就和我一起睡，对了，还有果子，你带它来，我们一起养它好吗？”

    凝明怎麽答应的，他已经忘记了，但是他却很明白，从那个时候开始，禹夏逐渐成了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而凝明也成了禹夏无所不谈的话伴，如果没有凝明在身边，禹夏就闹着不吃饭也不睡觉。

    就连淑平也觉得，这两个孩子怎麽会这麽有缘呢？

    过两日就是禹夏九岁的生辰，他这几日心情都很好，坐上辇还活蹦乱跳的。

    “少主，不要乱动，仔细摔下来。”

    禹夏却跪坐在辇上，转头对保姆嬷嬷说：“嬷嬷，这次入宫要过夜吗？”

    “要过夜的。”嬷嬷说。

    “那我要凝明陪我。”

    以前凡是要在宫中过夜，禹夏就一定要叫上凝明跟随，否则他一个人在宫里睡不踏实。

    “凝明这次不能去。”嬷嬷的话，语带命令。

    “为什麽？以前他都可以去！”

    “起轿！”嬷嬷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动於衷地喊了一句。